“……我是不想你破費。”裘錦程說,“你把錢花在自己身上不好嗎?”
“花在你的家人朋友身上,就是花在我自己身上。”莊綸說,“我想要你高興。”
好說歹說之下,裘錦程拿著一盒鳳凰單樅回家,鎮重地放在裘棟梁面前:“爸,這是莊綸送你的茶葉,必須喝完,不準浪費。”
“啊?”裘棟梁懵圈,“你給我下任務呢?”
“對。”裘錦程說,“他是廣東人,懂茶,你不懂,你聽他的。”
“……他管你就算了,怎麽連我也管。”裘棟梁哭笑不得,拿起茶葉盒,仔細端詳,“鳳凰單樅?沒喝過,我嘗嘗。”
裘錦程不在乎錢,莊綸卻是在乎的。他斜靠床頭,一條腿彎曲,一條腿垂落床邊,面色沉冷地敲打手機屏幕。
【廖家貴:忙著發財,你在哪高就?】
【莊綸:在天津追人。】
【廖家貴:追誰?裘錦程啊?】
【莊綸:對,忘不掉他。】
【廖家貴:他那個人心思深沉,和你談戀愛隻圖你的錢,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莊綸:那怎麽辦啊,我好喜歡他,我想把錢都給他。】
【廖家貴:……和你沒法聊。】
【莊綸:[紅包200元]】
【莊綸:陪我聊天,我包你飯錢。】
拿人手短,廖家貴缺錢,立馬收下紅包,改換嘴臉【聊什麽?】
經過兩年多的自我改造,莊綸思索半晌,憑印象模擬大學時矯揉造作的語氣【你說,他還會像兩年前那樣愛我嗎?】
廣西南寧,扶鑠縣。
“老陳,又去釣魚啊?”鄰居買菜回來,瞧見手提魚杆抄網的中年男人,問候道。
“我聽說有一個絕對沒人的河溝,裡面好多大魚!”陳運興說,“等我滿載而歸,送你一條。”
“好好好,祝你豐收!”鄰居笑著說。
陳運興將漁具綁在摩托車後座,轉動鑰匙,迎著夕陽一路向西,去人跡罕至的風水寶地。那是一塊遠離公路的沼澤,大片大片的蘆葦如遮天蔽日的高牆,陳運興背著漁具,費力地穿過蘆葦蕩,來到流水平緩的河道邊,清理出一小片空地,支起馬扎,垂杆釣魚。
搖晃的蒲棒像棕褐色的烤腸,引得陳運興腹中饑餓。他坐了良久,直到月升枝頭,僅釣起來兩條指頭大小的泥鰍,不禁憤憤咒罵:“誰說這裡的魚又多又大,騙子!”他摁亮手機屏幕,晚上十一點,臨近午夜,他心想,再等等,零點不上魚就回家。
四十分鍾過去,夜光魚漂劇烈晃動,陳運興一喜,試探地抬起釣竿。魚鉤似乎掛上了不得了的東西,手感沉墜,提都提不動,果然有大魚!陳運興激動地站起來,卷收魚線,釣竿彎曲,宛若一柄蓄力的彎弓,隨著奇怪的斷裂聲,一條白魚猛然躍出水面。
“太好了太好了!”夜色如墨,陳運興隻覺那手臂長的大魚又白又胖,待魚鉤掛著“大魚”送到面前,他驟然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麽手臂長的大白魚,它本就是一條手臂。
且不提空軍的倒霉釣魚佬如何連滾帶爬地趕去報案,吃過午飯準備回辦公室午休的裘錦程,接到了灃水道派出所的電話:“裘老師,麻煩您來派出所一趟。”
“好。”裘錦程將手機揣進口袋,牽起莊綸的手,腳步一轉,朝校門口走去,“曹金金的事好像有消息了。”
“找到他了?”莊綸問。
“不知道。”裘錦程說,“警察叫我過去。”
遠遠瞧見一個高個兒警察站在台階處,眉宇沉重。裘錦程心下咯噔一聲,預感不妙,問:“您好,請問找到曹金金了嗎?”
“裡面說。”警察打開門,側身讓裘錦程和莊綸進去,將他們帶到一間空蕩的調解室,反手關門,拉開椅子坐下,說,“南寧警方發現了一具無名屍體,沒有身份證、沒有頭,在河道裡泡了許多天,法醫判斷是男性青少年。”
裘錦程面色發白,怔怔地不說話,莊綸開口:“所以,要我們做什麽?”
“去南寧認屍。”警察說。
第65章 雷鳴
“這個消息不要告訴曹金金的奶奶,我們去南寧看一看,也許不是曹金金。”裘錦程說,“他奶奶年紀大了,遭不住。”
“屍體沒有頭,你們認得出來嗎?”警察問。
裘錦程和莊綸陷入沉默。
三人大眼瞪小眼地愣了一會兒,裘錦程說:“如果拿到曹金金的頭髮,可以做比對嗎?”
“毛發、血液、指紋,都可以。”警察說。
“這樣吧,我帶你們去曹金金的宿舍取證。”裘錦程說,“您寄給南寧那邊比對。”
“可以。”警察點頭,“我去叫法醫。”
經過三天時間比對,早讀課上,裘錦程接到了警察的電話:“裘老師,結果出來了,確認是曹金金。”
仿若一道驚雷炸開天空,明明是春光大好的清晨,布谷鳥收斂翅膀立在嫩綠的枝頭鳴叫,裘錦程背後的冷汗一簇一簇,方才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經歷學生死亡的事件。而且是他曾見過、幫助過、問候過的一個活生生的孩子,不知何種原因,靈魂長眠於異鄉的河床。
“周升星。”裘錦程說,“你看著他們背誦,我出去一趟。”
“好的老師。”周升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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