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大象獸舍，一股暖流就迎面而來。張靈江剛從寒冷的室外進來，那暖風吹得他的臉酥酥麻麻的，還有些發癢。

　　象群的飼養員名叫吳大智，是一名看著有些瘦弱的中年男性。

　　吳大智雖然看著弱，但力氣絕對不小。照顧大象這種大體型的動物，最令人頭疼的不僅它們每天的進食量大，而且拉出來的糞便體積更大。他們動物園的三頭成年大象和一頭小象，每天能拉出五六百斤的糞便，要用車拉好幾趟才運得完。

　　這還光是照顧進食和排泄，不包括環境的清掃和維護。因此，論工作量而言，吳大智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張靈江不是沒想過給他找一個幫手，但他不乾。理由也很簡單，有了幫手雖然輕松，但他的工資自然就會被分走一部分，他這個職位的高薪資很大一部分都是來自於清理和運輸的辛苦費。

　　室內的溫度通常能保持在二十度左右，剛進來走了沒兩步，張靈江的背就有些微微發汗了。

　　一見張靈江進來，年紀最小的阿鬧就興奮地朝他叫了一聲，揮起自己的鼻子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見，我也想你。”張靈江走近圍欄，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子，接著任由那濕乎乎的鼻端在自己臉上胡亂拍打。

　　小家夥長得很快，幾天不見好像個頭又大了不少。以前肩高還不到張靈江的肩膀，現在已經快要超過他的頭頂了。

　　“園長。”吳大智半戴口罩，穿著深綠的工作服，小腿和胳膊上都帶著藍色的橡膠套，上面難免沾染了些排泄物，與藍色混合出一種詭異的綠色。

　　幸好大象是植食性動物，拉出來的糞便氣味並不算刺鼻，大多都是一些未消化乾淨的植物纖維，這才沒有讓場面變得更糟糕。

　　他此時正推著鬥車，鬥車裡橫放著一把鐵鏟，以及滿滿的大象糞便。

　　“吳哥，”張靈江朝他打招呼，見他滿臉的汗，“辛苦。”

　　吳大智笑了笑：“工作嘛。你來看它們？”

　　“嗯。”張靈江點頭。因為大象園距離辦公樓比較遠，他來看美顰它們的頻率要比看獅子老虎等的頻率低很多，有時候也不免覺得有些愧疚，“它們最近狀態怎麽樣？”

　　“挺好的，阿鬧最近很能吃，個子也竄得快了。”吳大智道。

　　“哈哈，”張靈江笑著拍拍阿鬧的大腦袋，“一進來就看見這小子這麽大個兒，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阿鬧好像聽懂他們是在談論自己，顯得更興奮了，用鼻子纏住張靈江的胳膊，想把他從圍欄縫裡拽進來。

　　即使是未成年大象的力氣也不容小覷，張靈江被扯得踉蹌兩步，還沒來得及轉頭製止，小美女就先行製裁了自己不聽話的兒子，用鼻鞭用力地抽了兩下它的屁股。

　　後者吃痛，松開張靈江的手臂，轉頭朝自己的母親喊委屈。

　　小美女沒理會它，而是伸出鼻子輕輕點了點張靈江剛才被扯拽的手臂，眼神溫和又充滿歉意，像是在替它兒子的行徑道歉。

　　“沒關系，我知道它不是故意的。”張靈江摸摸它的鼻子，表示自己並沒有放在心上。

　　聽到他這麽說，美顰才放心地彎了彎睫毛濃密的眼睛，用鼻子點觸張靈江的耳廓和臉頰，像是在進行感謝性的親吻。

　　有時候跟大象相處久了，真覺得它們跟人一樣。除了不會開口，它們肢體語言的表達已經相當成熟，關於人說話的內容和情緒也能大差不差地理解七八成，聰明的不得了。

　　老板還是穩重地站在自己妻兒身後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它大多數時間不太喜歡與人類親近，即使是張靈江，也很少與它進行親密接觸。老板不喜歡陌生人靠近它，尤其很討厭有人觸碰他的鼻子。

　　張靈江對此大概了解一點。老板鼻子的前端比其他大象多了一條裂縫，據說是以前被遊客用藏在手裡的刀片割出來的。

　　老板小時候的脾氣也像阿鬧一樣，是個人來瘋。它很喜歡遊客圍在它身邊的感覺，每次都興奮地用鼻子和每一個人握手打招呼。

　　張靈江聽過一個說法，人類在大象眼裡，就像人類看小貓一樣。因為符合基因審美，所以對其抱有特殊的偏愛。

　　但自從那件事發生過後，老板就再也沒有跟遊客互動過，甚至有時飼養員不小心碰到它的鼻子都會生氣。

　　“美顰沒什麽異常吧？”張靈江不放心地又問一句。美顰畢竟年紀大了，已經是老年象的范疇了，張靈江總擔心它的身體情況會出現什麽異常。

　　“沒事，能吃能喝能拉，”吳大智指了指自己鬥車裡的糞便，笑道，“有一半都是它造的。”

　　看看鬥車裡堆的快要冒尖的糞便，張靈江忍不住笑出聲來。

　　美顰現在待在另一個獸舍裡，兩個獸舍之間是互通的，主要起到方便打掃的作用。

　　告別吳大智，張靈江走到另一間獸舍。兩間獸舍是差不多大小，美顰正站在圍欄旁邊，用鼻子費力地卷掉落在地上的一顆蘋果。

　　蘋果的接觸面積太小，粗大的象鼻操作起來不是那麽靈活，顯得有些笨重。

　　蘋果旁堆放有很多翠綠的草料和甘蔗，摞起來得有張靈江膝蓋那麽高，但美顰就是看都不看一眼，專心致志地與那顆掉在地上的蘋果奮戰。

　　張靈江見它撿得實在辛苦，上前把蘋果從地上撿起來，放到美顰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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