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瞳孔縮了一下,他倏地覺得這個世界對林聽很殘忍。
款是卓清麥匯來的,匯在南枝的帳戶上,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一部分是給林聽的生活費,一部分是答謝南枝的照顧。
她與林政都是大忙人,天南海北國內國外,除了家裡,他二人幾乎哪裡都去過,卓清麥生下林聽也隻養到出月子,公司裡的事很忙,忙的她顧不上兒子。
她與林聽好像只有金錢往來,從小就是這樣,夢裡的那個卓清麥不過是給林聽的一個短暫的補償,補償他這麽多年缺失的家庭。
所以南枝覺得卓清麥也很殘忍,十八歲那年林聽割腕,是林言將人送去的醫院,這一次林聽直接割了動脈,是商周送來之後,他跑前跑後的照顧,而卓清麥除了錢,只有幾句稍顯敷衍的問候。
當然除了南枝,林聽剛來齊州時還有小姨照顧,小姨照顧人是有一手,就是這張嘴太碎,沒出兩個月就把林聽說的犯了病,嚇得南枝把人接了出來,他在D大附近租了房,從那時起,他對林聽幾乎是寸步不離。
即便如此卓清麥也沒說過什麽,只是每月匯來的錢從小姨的帳戶變成了南枝的帳戶,並且多了很多。
“你為什麽不生在我家呀,”十九歲的南枝給林聽收拾好臥室,兩個人癱在床上,“你要是生在我家,那就是我弟弟了。”
林聽笑了笑,細微的塵飛在他鼻尖:“那就叫南聽了,你聽聽這是人名字嗎?”
南枝也笑,笑的打滾,他拍了拍林聽的肚子,薄薄的肚皮下是凸出的肋骨,他說:“你不生在我家也是我弟弟,以後缺錢了累了煩了受欺負了都跟我說,哥哥罩著你,”他拍了拍床,又激起了一片塵,“以後這裡就是你家。”
當時林聽是怎麽回答的,南枝已經記不清了,但他記得那天林聽很開心,是他知道林聽生病後第一次見林聽這樣開心,那是一個掙脫了枷鎖的笑。
黃昏來了,遠處的天已經被染成了濃烈的橙紅,而近處的天還泛著淺淡的藍,夕陽斜入窗戶落在台歷上,林聽看著那被分割的光,倏地收了笑。
“谷寓清家裡有一個西向的陽台,我很喜歡在那裡看日落,他說要跟我一塊買房子的時候我就想好了,不論買在哪,我都要一個西向的陽台。”
陽光倏然變得模糊,裹在淚中滴落在一塊蘋果上,南枝拿過紙巾給林聽擦淨眼淚,夢裡那場事故引出的悲傷像是遲入現實,他哭的很凶,紙巾盛不住淚,但他沒有聲音,讓人看著都覺得委屈。
他是夢裡的造物主,可以給自己一切想要的東西。
但他控制不住夢醒,就像是控制不了事故來臨。
“果然夢就是夢啊,”林聽哭著哭著,突然笑了一下,“誰家的飛機出那麽大事故隻死一個人啊…”
淚突然決堤,淹沒了笑,林聽再也壓不住聲音,由抽氣轉為嗚咽,書頁上的海螺已經被淚暈皺。
南枝將書拿到了一邊,他不知道林聽突然清醒是一時的還是長久的,他只知道他的弟弟現在很難過,難過的讓他心疼,夢是短暫的,但夢讓林聽開心,可難得的清醒又給了南枝些許希望,這南枝覺得很矛盾。
他抱住了林聽,用衣服給他擦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林聽終於收住了聲音,南枝的衣服已經濕透了,夕陽也偏去了牆上,白牆承接了台歷的影子,棱角模糊。
“南枝…”林聽靠在南枝身上,看著那夕陽。
“嗯?”南枝揉了揉林聽的頭髮,很久沒剪,頭髮已經長到了肩胛。
“你告訴我,”聲音喑啞,帶著期待與遺憾,“我怎麽樣才能找到他。”
南枝低下頭,能看見林聽濕潤的睫毛,上面掛著澄黃日光:“找…谷寓清嗎?”
林聽點點頭:“嗯。”
南枝想了很久,最終還是誠實地說:“我不知道,”或許是不想看人傷心,他又補了一句,“或許到你二十七的時候就能碰上了,現在不是知道他在D大了嗎?又不遠,到時候我陪你去堵他。”
聞言林聽突然笑了笑,他沒有說話,只看著夕陽越來越偏,就像那個西向的陽台,落地窗下應該有一個畫架,畫架旁放著一個紅色的小桶,他不介意給谷寓清當模特,他喜歡谷寓清的畫。
故事還未開始。
黃昏的盡頭是未完待續。
第42章 番外1 七夕番外
七夕這天下了不小的雨,路邊積滿了水,路燈的倒影將整個城市都顛倒,給這天地間多了一份亮光。
林聽站在天橋底下,看著遠處路口湧過來的車流,傘遮不住這樣大的雨,他的褲腳濕了。
林聽一手撐著傘,一手捧著一小束玫瑰,玫瑰花瓣上承著或大或小的雨珠,每一顆都裹著暖黃色的燈光。
他偏著頭,夾著手機說:“你到了沒?”
手機那邊傳來一聲鳴笛,谷寓清看著面前望不見盡頭的車,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紅燈亮了又滅,沒過一兩分鍾又再次亮起,車一輛挨著一輛走走停停,卻怎麽都過不了這個路口。
“還沒呢,”谷寓清手肘撐著車窗,將松動的耳機塞緊,“還有倆路口,你要是到了就先進去,外面冷。”
“沒事,”林聽的聲音浸潤過電流,變得有些沙啞,“倆路口也不遠,我在天橋底下等你。”
綠燈一亮,前面的車緩緩啟動,谷寓清踩下油門緊跟上去,沒讓變道的車加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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