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是個丁字路口,地鐵站旁邊立著一個孤零零的紅綠燈,黃燈閃了三下倏然變紅,林聽看著那紅燈發愣,他並沒有想好要往哪邊走。
“要進去走走嗎?”谷寓清走到林聽身後,拍了拍發愣的人,“學校去年動了大工程,不少地方都翻新了,教學樓,宿舍樓,體育館,游泳館,還建了一座新的圖書館,操場周圍的看台都換了新的椅子,不想去看看嗎?”
他的手搭在林聽肩膀沒有動,大衣被他捂熱,暖意透過衣料纖維覆在皮膚上。
林聽想了想,接著笑笑:“我離校也不過五年,學校裡什麽樣還是清楚的,不至於忘得這麽快,”他半回過頭,下頜蹭到了谷寓清的手,“商周學長跟你說了吧,我退學了,研二的時候。”
他提起的很自然,谷寓清也就大方的承認了,接著他向林聽道歉,為他的魯莽和唐突。
紅燈還在倒數。
“沒關系,”林聽搖了搖頭,“商周學長不是個多話的人,你問他他也不會多說什麽,問急了他會讓你自己來問我,他挺有分寸的,是個好相處的人。”
手機恰時的震動,谷寓清看了一眼,正巧是商周發來的信息,一串信息鋪滿了屏幕,只是看著就吵的谷寓清頭疼。
林聽自覺的回過頭去,繼續盯著紅燈神遊。
Dr.商:是幽會去了吧?是吧是吧?
Dr.商:你們打算去哪呀?要不要哥哥給你支支招?
Dr.商:你說你小子怎麽就把我們聽聽拐走了呢?多好的一朵花啊就這麽插在你這牛糞上了
Dr.商:他們都問我你去哪了,我如實說了啊,說你去幽會了
Dr.商:不過我沒說是跟林聽幽會
Dr.商:我說一句啊,你不管想打聽啥都悠著點,我們聽聽可是個瓷娃娃,你個莽夫可別把他給我碰碎了,碎了不好粘
谷寓清先是粗略的看了一遍,目光停在了那句“碎了不好粘”,他又細細的看了一遍,除了滿篇廢話和那幾句讓人不爽的“我們聽聽”,有點用的也只有那句“碎了不好粘”。
紅燈閃在余光中,倏然變綠,谷寓清顧不上評價上周到底有沒有分寸,他收起手機沒有回復,仰起頭,風從脖頸處鑽進衣領,林聽的頭髮掃過指節,掌下的衣料已經變得溫熱,他倏地松開了林聽的肩,改成握住林聽的手腕。
“走吧,”他帶著林聽迎著光走,“反正也沒什麽事,去轉轉,權當重走一遍逝去的青春。”
翻飛的思緒驟然回籠,林聽踉蹌一步跟了上去,斑馬線像是掉進了萬花筒,每一個碎片裡都映著不同的光影。
“嘖,”林聽唾棄道,“優秀的文科生,你說的好惡心啊。”
笑聲飄散在風中,谷寓清回頭挑了下眉,他沒有說話,但笑得壞極了,他牽著林聽,將斑馬線甩在身後,轉動不停的萬花筒慢慢停下,綠燈閃了閃驟然變黃,下一瞬又變成了熾熱的紅。
手腕上的那隻手骨節分明,力道不輕不重,溫熱的貼著。
林聽不再看腳下,他微微抬眼,掠過谷寓清的手,望向前方,目光剛好蹭過人肩頭,能瞧見D大的半個大門。
很新的大門,還盛著今晨的雨水。
情侶很多,尤其是操場上,高壓鈉燈下,就連跑圈都變得甜蜜,高高的看台算是視線盲區,沒有人會刻意去看上面的人在做些什麽,周圍栽種著高高的楓楊,有白光穿過,緊接著籃球場的歡呼聲隨之而來。
林聽已經很久沒有在夜裡逛過校園了,塑膠跑道的觸感他早已經忘得乾淨,他抬腳蹭了幾下,有些熟悉,又有些新奇。
“逝去的青春,”谷寓清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味道怎麽樣?”
林聽停了一步,落在谷寓清身後,他從一個跑道跳去了另一個,從谷寓清的左邊繞到了右邊。
“沒嘗,”他沒有抬頭,踩著谷寓清的影子,“甜滋滋的青春只在小說和電視劇裡,普通人的青春也就那樣吧,逝去就逝去了,我不想回憶,更不想重走一遍。”
說完他仰起臉,眸中的光又彎成了月牙,高壓鈉燈照在他的臉上,沒有留下半點陰影,他的笑毫無保留,全都給了谷寓清。
“當然,”林聽笑著說,“今夜破例,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奇,你想問什麽?我都告訴你。”
影子拖得很長,他二人重疊在一起,林聽離著谷寓清很近,只是他自己沒有察覺,背光的人面色不明,他看不清谷寓清的表情,只有一雙眼眸泛著晦暗的光,裡面的情緒林聽讀不懂。
谷寓清很喜歡看林聽笑,他就像是勾人的海妖,都不需吟唱,只要一個笑就足以讓谷寓清淪陷,從初次見面到現在,不過短短兩天的時間,但谷寓清就像是一腳踏進了深不見底的沼澤,他墜得極快,但他根本不想出來。
“我只是有一點點好奇,但也不是一定要刨根問底,只是想像朋友那樣多了解一下,”谷寓清驀地想到了商周的話,再次道歉,“但是真的很抱歉,我不該私下打聽你的事。”
林聽走到谷寓清身前,轉了個身倒著走,他較真地說:“一點點好奇是多少的一點點?多了解一下又是多少的多?你無非就是想問我為什麽退學,但是商周學長沒有告訴你,這並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你問我我就告訴你。”
要轉彎了,重疊的影子慢慢分開,林聽眼中的光點偏移了方向,風吹亂了劉海蕩在眼前,將那光也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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