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狠狠一拳招呼到童曄臉上,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咕咚一下,向後撞翻了輸液架,人也隨之栽倒。此時此刻光是站著都耗盡了林冬的力氣,但染血的臉上依然寫滿了憤怒——再汙穢的謾罵他都能承受,唯獨不能玷汙他心底最寶貴的記憶,媽媽。
“艸!”
童曄掙扎爬起,不顧醫生的拖拽,撲上去和林冬打成一團。屏風倒了,治療床撞歪了,桌子移位,電腦顯示屏被撞得搖搖欲墜,櫃門玻璃嘩啦啦碎了一地。他們都太需要發泄了——悲傷、憤怒、絕望、悔恨、自責,一切的一切,都在毫不留情的拳腳之下,一次又一次烙上彼此的身體!
就在兩人打得不可開交之際,隊上人聞訊而來,衝上前將二人拉扯開。屋內一地狼藉,林冬半靠在藥櫃上,垂頭撐膝,一口接一口地粗喘滿嘴的血腥。回不去了,他知道,再也回不去從前了。模糊的視野中卻是涇渭分明,童曄那邊站滿了刑偵隊的同事,安撫的,查看傷口的,勸解的,可他這邊呢?只有被清冷的日光燈投下的影子踩在腳下,孤孤單單,無依無靠。
呵……他苦笑著抹去嘴角的血沫,想要直起腰,撐住自己僅剩的尊嚴。卻在下一秒,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無數冷漠的視線之下……
TBC
第062章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往事一幕幕飛逝而過, 等待童曄他們完成抓捕工作的時間裡,林冬始終沉默地凝視著車窗外那條老舊的街道。心頭本已結痂的傷口絲絲滲血,扯著肩窩處的斷骨舊傷, 連成一片難以言喻的隱痛。也許時間能衝淡很多東西, 卻無法讓一切不留痕跡。所以他不敢回嘉陵分局,因為只要看到的昔日的人昔日的物,那些本該塵封的慘痛記憶便會像剛剛發生過的一樣鮮明起來。
當年出事後, 隊上鬧得最凶的就是童曄,因著死去的七個人裡有他的師父李歸源。彼時的李歸源已年近不惑,林冬選他加入專案組的初衷是, 給這位穩穩當當的老刑警一個施展拳腳的機會。他識人有方,早早看出李歸源並不是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麽佛系, 且心思細膩, 經手的案子極少出差錯。只是運氣不太好,每次趕上能評功的案子,都被更轟動的案件擠了下去。因工作強度問題,刑警到一定年齡後大多會面臨轉崗, 再不給他立功的機會, 恐怕會一直平庸到退休。
然而初衷是好的,結果卻令人難以承受。收到“毒蜂”的警告,林冬沒有自作主張而是拿給全組人看了, 並非像外界傳的那樣獨斷專行。只是年輕人都不當回事,絲毫不畏懼殺手的挑釁, 只有李歸源,私下找了趟林冬, 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當時的林冬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對於年長自己幾歲的前輩的勸導, 雖然聽進去了可最終還是做出了“少數服從多數”的決策——不上報,不撤出專案組。
李歸源見勸不動他,只能默默接受了決定,並且沒有因此而懈怠推諉,依舊兢兢業業盡職盡責。事發那天當場死亡的人裡就有李歸源,根據現場調查顯示,車輛翻滾墜崖之時,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嫌疑人。林冬在現勘照片裡看到李歸源被擠壓到變形的屍體時,瞬間領會了這位老刑警的用意——保護所有人努力了整整一年的結果,保護抓捕“毒蜂”唯一的希望。
所以,面對這樣至死都不忘職責的同僚,不管是不是一個意外,他都無法從心底裡原諒自己。同樣的,他不會奢求童曄的理解和原諒。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李歸源手把手地將童曄從一個毛頭小子帶成一名出色的刑警,也曾在抓捕窮凶極惡的犯罪嫌疑人時,挺身替徒弟擋下過致命的尖刀。安葬七名烈士的那天,童曄等到眾人散去後跪到師父的墓碑之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傲骨送英魂,前人未盡的事業,必有後人完成。
叮叮叮——
鈴聲突兀響起,喚回林冬遊離的思緒。前座負責守著他和何蘭的緝毒警接起電話,他著耳朵聽了聽,估摸著是童曄他們那邊完事了,轉頭給何蘭遞了個松口氣的眼神。一開始何蘭雖然沒說什麽,但肯定委屈受大了,上車之後抽了好一陣鼻子,卻也強忍著沒掉眼淚——當著外人的面,不好給組長丟人。
掛斷電話,前座的年輕緝毒警回過頭,歉意賠笑:“不好意思,林隊,何警官,讓你們久等了,內什麽,童隊說,還得讓何警官跟我們回趟局裡做個筆錄,說明一下事發當時的經過以及跟嫌疑人的談話內容,沒別的意思啊林隊,您別多想,就是走個流程。”
林冬點點頭,體諒道:“我開我車送她過去,你們人多,一會地方不夠坐了。”
“行,那我跟童隊說一聲哈。”
年輕緝毒警低頭髮消息,邊發邊偷瞄後座上嘴唇緊抿的警花,默默盤算著這種時候問人家要微信合適不合適。剛才摁何蘭的時候數他舍得使勁兒來著,後來知道是誤會一場,尬得手足無措。童曄還派他守車,更是沒好意思說話。幾次道歉的話到嘴邊兒,可看著後視鏡裡何蘭那張明顯不開心的臉,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不過臉是越看越喜歡,年輕的心生出絲躁動,忍不住遐想聯翩。沒辦法,本來乾警察就不好找對象,緝毒警更甭提了,自己危險不說還可能禍及家人。想著內部消化,問題單位男女比例過於懸殊,但凡能認識個疑似單身的異性同僚,都得想方設法的抓住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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