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來回來過麽?”
“回來過兩趟, 一次她爸沒了,一次她媽沒了, 她媽, 哦,就我老公二嬸子,是出車禍沒的,她那次回來處理完老太太的後事就把殷霞也帶走了。”
說到這兒, 佟娜的眼珠子轉了轉, 不情不願的:“警察同志,我不是說大丫頭壞話啊,可她出去幹的是什麽活兒啊?濃妝豔抹的, 一看就不是正經工作,還把妹妹也帶出去……你們知道麽?那會殷霞才十五!”
張露出去幹了什麽, 唐喆學他們早已知曉,楊樹根說的, 段海之和齊露在一起的時候,齊露就是個乾夜場的。實際上她被收養之後又改姓了殷, 為免混淆,以後一概稱其為張露,這是目前有據可查的,她最真實的姓名。
而通過殷霞的病症來判斷,當時殷家夫婦收養張露,恐怕也是有意為之。那個年代,人們對孤獨症譜系病症可以說一無所知,家裡權當生了個傻丫頭,可傻丫頭也得有人照顧。然而政府不讓生了,收養個歲數大一點的,正好可以照顧妹妹。張露也確實回報了養父母,為養父掙錢治病,又在養母離世後將妹妹帶在身邊。
唐喆學是不太相信張露會讓殷霞去幹皮肉生意,證據就是,婁棠糟蹋了殷霞,被張露記仇到必須弄死。如此說來,張露是個有情有義,但報復心極強同時手段又狠辣的女人。她非常聰明,行事縝密,且極具耐心。目前還不知道她是怎麽和真正的黎蘇產生的交集,八成是段海之。當年黎蘇跟著段海之走了,為段海之借錢時留的又是張露老家的地址,也許在那個時候,段海之就和張露也勾搭上了。
至此,終於從一團亂麻的人物關系和信息中扯出條線了。
秦驍問:“殷霞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零四零五年的事兒,是大丫頭給送回來的,那會每個月還給寄點錢,房子拆了之後就不給了。”佟娜不滿地扁扁嘴,“能有多少錢啊,那會十萬塊錢當錢,現在十萬塊錢夠幹嘛的?殷霞一沒退休金二沒醫保,全靠我跟我老公倆人養著,我老公都六十了還不能退休,還得給煙廠去做技術指導,掙口飯錢。”
秦驍和唐喆學對視一眼,沒說話。殷東是煙廠老師傅,有技術有經驗,返聘回廠裡,別說飯錢,一個月掙得指定比他們多。佟娜這看起來是問不出什麽了,她連張露是殷家收養的都不知道,還是得去找殷東詳細詢問。
這會殷東還在廠裡上班,唐喆學計劃著趁午休的時候叫出來聊聊。等待期間先給林冬打電話匯報情況,得到的指示是“把殷霞帶回來”。料到林冬會來這一手,唐喆學並不意外。畢竟張露身份都換好幾個了,沒個實打實的人證拍眼前,她八成不會輕易承認。
可同時也有擔憂:“洪也診斷她可能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征,這要是帶回來,可就離不開人了。”
林冬豪氣道:“連她嫂子一起帶回來。”
“預算兜得住?”
“她沒莊羽能吃吧?”
“應該沒有。”
“那就兜得住。”
提到莊羽,唐喆學問:“昨兒晚上人提回來了?“
聽筒裡傳來聲輕歎:“提回來了,該問的都問了,黃憲華也沒施明玨的消息,而且施明玨還欠他四千塊的貨錢沒清。”
“四千?倒也不至於攜款逃跑。”
“對,還是得接著摸排,我先讓秧子繼續過周邊監控,你們準備哪天回來?我讓蘭蘭給你們訂票。”
“看情況,晚上再給你消息。”
掛斷電話,唐喆學看了眼時間,差五分十二點。來之前他問轄區派出所借了輛民用車牌車,就停在煙廠大門口。煙廠中午十二點下班,看門的大爺說,等下班了就給辦公室打電話,幫忙叫殷東出來。
十二點一刻,殷東從廠區裡出來,穿著身白大褂,遠遠看去像個醫生。唐喆學見看門的大爺指了指車的方向,推門下車,迎著殷東走了過去。打上照面,彼此做完自我介紹,殷東帶他們去了煙廠附近的一家小餐館。殷東年過六十,頭髮卻是烏黑,看著不像染的,身板也壯實,看得出是個有鍛煉習慣的人。
一人點了一份蓋飯,邊吃邊聊。提及張露,殷東的評價是:“我那大妹妹啊,人是個好人,就是太倔了,脾氣也厲害,誰敢欺負她,她真跟人家玩命,本來說是給我當媳婦的,她不樂意,嫌我在煙廠卷煙卷沒出息,後來我二叔得病了,她都考上大專了卻沒錢上,我爸說給出生活費,讓她畢業就嫁我,她還是不乾,跑出去打工了。”
——哦,怪不得佟娜瞧不上張露,原來還有這麽一段。
唐喆學默默消化著八卦。從專業角度分析,張露年少時的創傷會使她產生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並且拒絕被任何人掌控人生,類似這種父母之命或者用錢作為交換條件的事情,她會本能的抗拒。而且說實在的,殷東這長相估計張露也瞧不上,厚嘴唇短下巴,快能確診腺樣體面容了。
多說一句,這是洪也在看過殷東的證件照後,給他和秦驍科普的病症。洪也覺著殷家可能基因有問題,殷霞是疑似阿斯伯格,這殷東又疑似腺樣體面容,不知道家裡其他人還有沒有毛病。
不過這不是他們該操心的事情,重點是張露的人生軌跡。殷東知道的確實比佟娜多,佟娜不喜歡張露,所以他只能背著媳婦和對方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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