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燈光驟然暗下,隻留兩道聚光燈的光芒投向大屏幕。似乎是為了讓大家體諒紀錄片之類的非商業化電影製作不易,主辦方播放了拍攝花絮:攝製組人員扛著機器上山下海,一會探索廣袤的原始森林,一會又身處危險的火山口;鏡頭一轉,險峻的雪山之上,一群人互相拉扯著攀爬,風雪染白了眉眼,腳下是萬丈深淵……
不得不說這些花絮比成片更震撼人心,大屏幕左側,原本緩慢累計的捐贈金額跟上了發條一樣哐哐提速。金錢是最大的興奮劑,眼瞅著金額即將過億,掌聲和歡呼聲陣起,現場氣氛瞬間攀至頂峰。
黑暗中唐喆學忽覺手機震起,掏出來一看,是文英傑發來的。保時捷司機的人像複原完成了,點開圖片,唐喆學愕然瞪大了雙眼——這是……阿明?
“祈老師,我先出去一下。”
撂下話,他摸黑離開宴會廳。到走廊上繼續給林冬打電話,還是沒人接。正焦躁著,
手機又叮了一聲,還是文英傑發來的,另外一張畫像,後面跟著條語音信息:“副隊,這是我之前做的杜存目前年齡的預測畫像,你和剛發你那張比較一下,是不是很像?”
唐喆學點開圖片,左右滑動對比。文英傑的畫像素來能和照片媲美,也正如他所說,這兩張圖有八成相似,臉型不一樣,但五官幾乎能重疊。只是杜存那張一看就是個男的,而阿明這張一看就是個女的。
——這特麽……
他忽然想起和羅家楠一起喝酒時,聽對方吹牛逼,說祈銘說的,有個七人理論,就是世界上有七個人長得一模一樣。當時他酒精上頭腦子糊了,還擔心過萬一真如羅家楠所說,這世上有人和自己長得一樣,那組長看見了,到底愛哪個?
誰說的找誰認證,正好祈銘在,他發消息把祈銘從宴會廳裡喊了出來,給對方展示了畫像:“祈老師,你說,這會不會正好印證了你說的那個七人理論。”
祈銘接過手機,放大畫像仔細觀察,然後又給文英傑打電話,詢問對方這兩張畫像所用到的顱面骨測量系數等數據。掛斷通訊,他滑動圖片,分別指向兩個人的頜骨:“我認為,這有可能是同一個人,你看英傑這兩張畫像,眼眶、眼裂、瞳距、鼻基底至唇峰比例基本一致,左邊這張,是正常的男性頜骨,右邊這個,是截骨矯正術之後的狀態,而為了拉緊失去原本有骨骼支撐的皮膚,可能需要沿著發際線切掉一部分再縫合。”
唐喆學恍然:“所以阿明脖子上的那道疤就是這麽來的?”
“疤?”祈銘稍感疑惑,“在什麽位置?”
唐喆學抬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祈銘凝神微思,片刻後點點頭:“需要切到肌層的提拉手術,隨著年齡的增長,肌層有可能因瘢痕組織而逐漸失去彈性導致皮膚松弛,這會讓原本沿著發際線縫合的疤痕下移,變得越來越明顯。”
“祈老師你真是神了。”
這要對面是林冬,唐喆學必須抱著啃一口,但祈銘的話,抱一下可能羅家楠都得炸窩。拋開杜存為什麽要變性成阿明——或者只是表現上看起來整成個女人——不說,至少現在阿明和施明玨的聯系是有了,而且很有可能,阿明是施明玨活著的時候見到的最後一個人。這也意味著,一旦證實施明玨死亡,那麽阿明,或者說杜存,就是第一嫌疑人。
——可犯罪動機是什麽呢?施明玨知道了她是個變性人?那也不至於殺人吧。
“那個典當行的老板娘,是你們的嫌疑人?”祈·一如既往記不住人名·銘提出疑問,好在他記得人家的骨頭,“我在她店裡聞到過血腥味,不過後來看到有人在店裡殺魚,我就沒追究。”
唐喆學眼睛一亮:“什麽時候?”
“大約一個月之前,就是和林冬一起去賣表那次。”說著,祈銘終於意識到有段時間沒看見林冬了,“林冬人呢?”
獲取線索的興奮勁瞬間消散,唐喆學憂慮道:“不知道,我一直打不通他電話。”
“我給他打。”祈銘摸出手機,解開鎖屏一滑,電話業已呼出。他把林冬設置在快速撥出的聯絡人裡,位列第二,第一是羅家楠。
讓唐喆學意外的是,祈銘居然打通了。可接電話的不是林冬,而是壓低到做賊一樣的煙嗓:“別打這手機了,林冬失蹤了,你先穩住二吉。”
“呃……好,我知道了。”
不等唐喆學言聲,祈銘故作鎮定地掛斷電話,硬擠出一絲活似表情肌上長瘢痕組織的笑意:“他被羅家楠拉去幹活了,忙,說沒空接你電話。”
“在哪?走,咱倆找他去。”
唐喆學倒是沒懷疑祈銘當自己面演戲,林冬不接他電話但接祈銘的,這種情況偶爾會出現,畢竟他不一定有正事,祈銘打的肯定都是正事。眼下他是著急把剛和祈銘做的分析分享給自家組長。
“你等我一會,我去個衛生間。”
祈銘不擅長說謊,剛才的臨場發揮基本抽幹了為數不多的空余腦細胞活躍度,無計可施之下只能學羅家楠慣用的招數——尿遁。
在衛生間裡給羅家楠打完電話,確認林冬失蹤的事實後,祈銘徹底不淡定了。好端端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出於法醫的本能,他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可能性,一個比一個糟糕。更糟糕的是,他出去還要面對唐喆學,羅家楠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胡說八道的本事,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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