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剛看祈老師戳楠哥腦門那勁頭,感覺比子彈破壞力還強。
正琢磨著,他被辦公室角落裡傳出的“林隊,齊露的身份信息沒追到,但是這個叫齊寶珠的人,有可能是她”嚇得驚了一瞬,猛往後搓了下轉椅,正撞嶽林膝蓋,不出意外又被敲了記後腦杓。出聲的是秧客麟,從昨晚到現在,林宸第一次知道懸案組還有這麽個人存在,並暗暗發出了與許多人同樣的質疑——這人不喘氣麽?
說話的同時,秧客麟探身將PAD遞向林冬,回身時正對上林宸詫異的視線。他遲疑了一下,感覺自己應該笑一笑表示禮貌,但冷不丁的,硬擠不出笑來,憋了半秒居然皺起了眉頭。這讓林宸以為自己直勾勾看著人家的行為被嫌棄了,忙錯開視線,尷尬得臉色漲紅。何蘭見狀抿嘴忍笑,無意識地偏頭尋找“同盟”,卻不巧對上文英傑的視線,一下子笑不出來了,還稍稍顯得有些尷尬。
氣氛的微妙變化盡數落在林冬眼中,回手再次敲響黑板,示意眾人將注意力投到自己身上:“秧子,蘭蘭,你們追著這個齊寶珠繼續挖,英傑,人像對比如何?”
“剛掛上。”
文英傑說著,收回盯在何蘭尷尬側顏的視線。尷尬是因為昨晚何蘭煲電話粥時過於投入,沒注意到他進辦公室了。他也不是故意聽對方講電話,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出聲打斷。後來嶽林進屋動靜大,驚到了何蘭,這才發現他也在,而且是一直在的樣子,趕忙收拾東西下班走人。至於那通電話的內容,以文英傑聽到的部分來判斷,起碼是曖昧對象——何蘭的每句話都像是在試探對方的心意。
失落是有點,但同時他也衷心祝福何蘭能找到好的歸宿。他覺得自己一生都在錯過,從高中時的同桌,大學時的班花,研究生時導師家的掌上明珠,到入警後隊上的內勤小妹,何蘭以及榮森。前期是因為他自視甚高,一門心思追求靈魂伴侶,後期是無法保證未來,乾脆自我封閉。想執掌命運,卻反過來被戲耍,當初確診白血病時的那一刻,他看著窗外高掛的豔陽,竟周身寒栗陣起,感到無比的寒冷。
微笑,是心頭傷口的形狀。
散了會,林冬帶林宸繼續去村裡走訪,剛和那位“聲名遠播”的寡婦聯系過了,確認對方在家。文英傑也要跟著去,手頭暫時沒活兒,在辦公室裡閑著也是閑著。何蘭看起來像是有話想跟他說的樣子,算他懦弱好了,並不想當面聽對方親口說出“英傑,以前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之類的定論之語。
林宸是不知道他心裡揣著事兒,去走訪的路上一個勁兒地找他聊天,說昨晚多麽多麽驚險,又明裡暗裡拍林冬馬屁,大讚領導處事不驚決策果斷。文英傑昨晚沒睡多久,本想趁路上這段功夫眯一會,結果被對方叨叨的,一秒鍾眼也沒合成。
到地方下了車,他趁林宸不注意,與林冬耳語:“這小子要是來懸案,咱可就沒踏實日子過了,您瞧瞧那嘴,開了光似的,他才多大啊?不知道跟誰學的這套溜須拍馬的歪風邪氣。”
“恩,回頭扔重案去,擱羅家楠手裡什麽毛病都能治。”
林·知人善用·冬淡定回道。所以說不能讓文英傑他們知道林宸的家庭背景,不然沒法客觀看待。想來林白河雖然沒指點兒子刑偵方面的專業技能,但職場上那一套,尤其是辦公室政治,恐怕傾囊相授了。
寡婦家離魏玉明家不遠,隔著三座院。說起這寡婦,簡梅,和魏玉明的老婆還算沾親帶故,好像是魏玉明老婆堂叔也不表叔家的二婚老婆帶過來的繼女。從工作方面講,魏玉明對她的照顧符合派出所所長的身份,從老婆那論,都是自家親戚,平日裡家裡有點男人該乾的活兒,搭把手實屬應當應分。好比林靜雯那,需要乾點什麽力所不能及的活兒,朋友圈發個求助能召來一巴掌壯勞力。
比起魏玉明他們那代人,簡梅的年紀不算大,剛滿五十四歲,而她守寡時才二十七。雖然婆家有貼補,政府有補助,可她一個女人,並未再嫁,這麽多年也算是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一雙兒女。現如今女兒在縣上的地質局工作,兒子是電力系統的,負責檢修深山裡架設的電塔,常年不在她身邊。昨天她回娘家走親戚了,沒碰上林冬他們,今天得知他們要來,裡裡外外收拾了一通,窗明幾淨,待客用的茶水果盤零嘴瓜子一應俱全。
看得出來,是個場面人。
簡梅書讀的不多,在她那個年代,女孩子的教育並不受重視,更何況還是二婚帶著的拖油瓶,她勉強讀完小學就不讀了,跟著鎮上的裁縫做了六年學徒,然後經由媒人牽線搭橋,嫁到了此地。嫁進來的頭幾年日子過得還算和美,五年生了仨,一個閨女倆兒子,最小的兒子剛生下來沒多久查出了母細胞瘤,拖了九個月,沒了。她丈夫魏功名為了給小兒子治病,在外面欠下了不少饑荒,最後人財兩空,不得已離家去深圳打工,後來遭遇了施工事故,死在醫院裡。工頭聞風而逃,她一個沒多少墨水的農村家庭婦女又不懂得維權,去了一趟深圳,隻帶回了丈夫的骨灰和甲方出於人道主義給的兩萬塊錢撫恤金。
“那個時候,誰不罵我一句掃把星啊。”提起過去的種種,簡梅不禁紅了眼眶,摸出手絹,鼻涕眼淚一塊擦,“我也不想對不起我男人,再說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呐,可我沒辦法啊,我男人死了,分家時分的田讓他兄弟兄弟媳婦佔了,說我一個人伺候不了那麽多的地,就給我留一畝半,一年到頭勉強夠我們娘兒仨的口糧,可還欠著那麽多外債,我不找個男人靠著,化肥錢都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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