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粱年少傅九爺,真個兒是紈絝子弟的好做派。
“我這一杯酒如何?”傅九思把酒杯塞回楊溪橋手裡,話雖是問對方的,卻盯著陸免成挑了挑眉。
可惜那人醉暈乎了,這會兒只知道衝著他笑,這人實在是生了副好相貌,尤其是當五官舒展開時,時常能讓人忘記他乾的那些混帳事。
想著,也自覺沒趣,便只顧和那溪柳姑娘喝起酒來。
倒是其他人看了這一出,如今回過神來,無不豎起大拇指:高!還得是九爺高!
之後眾人要轉場去賭局,陸免成和傅九思兩人由於一個賭運太差,一個賭運太好,便都決定不去湊這熱鬧。
臨出門時,一行人如同一群搖搖擺擺的大鵝,唯有陸免成沒敢多喝,卻仍有七分醉意,腦子裡依舊雲山霧罩,隻還記得一件事未了——他是這樣的,心裡想出個主意就去做了,極少顧慮別人的想法。
“下月初、初三,”他勾著傅九思的脖子,“我生辰,你要來。”
傅九思喝多了,大煙又上頭,被他一撲,腳下打了個絆才站穩:“……你請我?”
他眨眨眼:“嗯。”
傅九思慢吞吞地轉了轉眼珠子:“……你弟弟,討厭得很!”
“不讓他來!”陸司令手一揮,差點兒帶倒了兩個人,又指著懷裡人的鼻尖,“你、你要來!”
“唔……再說。”傅九思彎腰爬進汽車,車後座又寬敞又平整,剛好可以作睡床。
誰成想他剛探進了半個腦袋,就被人從後方提溜著後頸窩給揪了出來,他一個重心不穩,摔進了對方懷裡,連帶著兩人都往後退了幾步。
“……你幹嘛?!”他氣急敗壞地反手去捉那隻手,不成想卻被製住了兩條胳膊,渾身除了一把嗓子還能響個聲兒,其余者皆動彈不得。
“不答應……不許走。”陸司令耍起脾氣來也要人命,說著真就反手掐住那脖子,五指稍稍用了點兒勁。
傅九思撲騰得更厲害了,然而身體最脆弱處受製於人,緊迫的窒息感使得大腦一片空白,四肢軟綿綿的提不起勁,最終索性身體一松,癱在了陸免成懷裡不再動彈。
察覺到懷裡人沒動靜了,陸免成連忙松開手,腦子也清醒了幾分。他知道自己用了幾成力,故而知道在該力道下人該是怎樣一種狀態,只是今天飲了酒,又抽了大煙,下手沒輕重也指不定。
“噯,醒醒。”他拍了拍傅九思的臉,見人沒反應,又忙掐人中,正在這時,對方猛然睜開了眼,下一秒,照著那指骨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他一痛,頓時撒開了手,這回什麽雲啊霧啊的皆消散了,太陽穴突突直跳。
傅九思兔子似的躥進車後座,趁他還沒動作,飛快地鎖了車門,然後隔著車窗扮了個鬼臉。
“快開車!”
他拍拍座椅靠背,傅安聞言一腳油門踩下去,車開出去了好幾米,他才回過頭,看見陸司令正在汽車尾氣裡咳嗽,瞧見他動作,遠遠喊道:“記得要來!”
也不知是醉了酒還是被熏的,那聲音打著顫,大半夜的聽起來活像生離死別。
他嘴角噙著一絲弧度,靠著車座椅沉沉地睡去了。
第六章 :緣,妙不可言
這之後陸免成又陸續在好幾處公共場合碰到過傅九思,到後來也說不清到底是緣分,還是因為上海這地界實在太小,兩個耐不住寂寞的人轉著遭兒地浸淫在翠被豹舄、酒綠燈紅裡,碰上面也成了遲早的了。
那一日他與前未婚妻孔三小姐孔晴芳一塊兒去大光明劇院看電影,結果兩人剛到門口,就見一隊作巡捕打扮的人衝了進去。
“喲,老包鍘法海,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他們湊在那一半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群裡往裡瞧,就見那處一個背對著他們的身影正按著倒地那人死命砸拳頭。
巡捕房的人一邊吹哨子一邊大吼:“散開!都散開!你,放手!”
那人充耳不聞,直到被拉開時腳下還在補刀子。他瞪了一眼那巡捕頭子,一邊把皺巴巴的西裝外套剝下來:“你倒是眼睛尖,逮著正月初二拜丈母娘,我是不是還得誇你一句來得正巧?”
對方一看清容貌,心中立馬叫苦不迭,臉上卻還勤著賠笑:“喲,九爺是您呐!什麽事兒還勞煩您親自動上手了?您打聲招呼我們不就先幫您拾掇乾淨了……”
地上那位發出呻/吟,巡捕頭子往那兒一瞧,心中又駭了一跳:“喲,這位不是……”
挨打那位也並非什麽無名小卒,雖說此時臉上掛了彩,但也還能認得出來是某位大賈家的公子。
彼時孔晴芳剛從法國回來,懷著滿腔對她那位羅密歐的怨念來找陸免成陪她出來散心,卻不想這一出門就遇見了雙方的熟人。
與陸免成不同,她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傅九思了,見那墨發黑瞳的青年在電燈光下白著一張臉,眼角眉梢都染著桀驁張揚,不由自主地露了笑:“這才是我英俊的羅密歐呢!”
過後電影也沒看,三人在街邊找了個咖啡廳坐下,陸免成先點了兩杯咖啡,又要了一壺碧螺春,服務員看了他一眼,轉身訓練有素地去想法子完成顧客的要求了。
陸免成問:“怎麽好端端的又跟人打起來了?”
方才在電影院他們只看見傅九思壓著人打,然而想來打架定不止一方動手,否則也不會被稱之為打架了,果不其然過了這一會兒,傅九思右下頜亦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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