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林樂予。”

　　顧思遠步步緊逼，他極力壓下滿心莫名其妙的怒火，用力到脖頸間青筋暴起，才堪堪克制住過激的語氣，幾乎是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林樂予的肺裡好像突然被人塞滿了棉花，又狠心地灌滿了水，又堵又墜，他沒法呼吸了 ，隻徒勞地倒著氣，發出些聽不清的囈語。

　　“呃......哥哥.........對......嗬呃.......你.......別.........氣......”

　　林樂予被顧思遠牢牢扯著，上身受力抵抗不過慢慢不受控地往他的方向栽下去，他低著頭，頭頂抵著顧思遠的胸骨，濃重的血腥味已經衝到喉口，鐵鏽一般的難聞氣味纏繞在鼻尖。

　　“我....錯.....了.....先包扎.......好....不好....”

　　猶如一根細針輕輕一扎，顧思遠憋在心裡的氣跟著林樂予這句模糊不清的話泄了，他忽然覺得可自己很可笑

　　“誰允許你這麽對自己的？”

　　顧思遠閉眼，四滴豆大的血淚陸續砸進被褥，他顫抖著呼出一口氣，看似是在放狠話，可聲線裡不易察覺的哽咽卻暴露了他的真情“你可以無所謂自己的身體，我就不行？”

　　“公平嗎?”

　　林樂予依舊保持著低頭抵著顧思遠的姿勢，慘白的後脖頸下脊椎骨凸出，像是快要扎破皮膚，顧思遠不忍再看，眼眸中的水氣經久不散。

　　空氣靜了，一時間只剩下兩人粗重錯亂的呼吸，誰也不再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懷裡人單薄的後背在顧思遠充滿霧氣的眼底顯得越來越透明，像是輕輕一碰就將破碎消散，徹底不複存在。

　　顧思遠認輸了。

　　猶如寒冰一般的內心聚起莫大的哀傷，眼底對自己的憤恨與無奈被無盡的疼惜掩蓋，困獸低下頭顱，用唇輕點林樂予的後脖頸那片溫涼的皮膚。

　　那隻溫柔的手撫上林樂予早就是失溫的後背，上下順了順“寶貝，對不起，哥哥太急了。”

　　手下的軀體發出細密的顫抖，顧思遠隻當林樂予委屈，心裡更不是滋味“小寶，哥哥沒事，只是一點點皮外傷，哥哥現在就去處理，好嗎？”

　　林樂予抵著顧思遠胸骨的腦袋往下滑了些，顧思遠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後腦杓和因為營養不良造成的偏棕細發。

　　“寶寶，哥哥沒有生你氣，更沒有怪你，哥哥只是沒有控制好情緒，哥哥不該這樣的，哥哥道歉。”

　　顧思遠輕輕揉了揉他的軟發“小寶是不是生氣了？”

　　林樂予依舊靜靜地，一點聲音都沒有，像是徹底喪失了力氣，依靠著顧思遠的身體越來越沉。

　　顧思遠穩穩地托住他，愧疚與自責將他淹沒。

　　也許林樂予需要一些時間緩一緩，顧思遠默默地順著他的後背，給足他安慰。

　　可還沒到兩分鍾，林樂予忽然渾身顫了兩下，上半身開始失去控制，極其不穩定地左右微微晃動著。

　　“咳.......”

　　他顫了三下 ，卻隻咳出一聲，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一股血直衝顧思遠的頭頂，只是因為林樂予的發出的一點聲響中出現了極其突兀水聲。

　　刹那間，顧思遠後背一涼，驚出一身冷汗，他剛一松手，林樂予先前被他禁錮住的手便重重地砸了下去，無力地埋進柔軟的被褥裡。

　　“小寶？”顧思遠輕聲喚道“寶寶，你聽得見嗎？應哥哥一聲。”

　　林樂予的腦袋徹底滑落下去，顧思遠隻覺得懷裡一沉，耳畔便被耳鳴聲覆蓋。

　　“乖寶，林樂予？”

　　顧思遠無比小心珍重地將趴倒在他身上的林樂予慢慢翻過來。

　　入目的便是被血徹底染紅的氧氣罩，血爭先恐後地從氧氣罩四周溢出，變成一股股細流迅速地爬滿林樂予的側臉與脖頸。

　　“呃......呃.......咯...咳.......”

　　還沒等顧思遠做出反應，林樂予忽然開始毫無征兆地抽搐，原先緊緊閉合著雙眼被迫半睜，無助地向上翻白。

　　手環急促的警報聲將靈魂猛地打入顧思遠的身體，他立即摘下林樂予的氧氣罩，避免血嗆進氣管，引起窒息。

　　隨即立即用巧勁狠按住林樂予的人中，不停地叫他“小寶，寶寶，小寶？”

　　“不怕了，哥哥在這，哥哥在這，乖寶？醒來，醒過來。”

　　林樂予上下牙不受控地磕碰在一起，發出的聲音讓顧思遠無比揪心。

　　眼看著掐人中沒有用，顧思遠又開始按揉林樂予心臟附近的大穴，還沒開始用力，林樂予便皺起了眉，顧思遠仿佛看到了希望，於是開始乾淨利落地用周含瑞教他的手法按摩。

　　“咳......咳咳咳.......嘔呃........”

　　一大口血被嗆了出來，染紅了顧思遠心口的衣料，看上去駭人極了。

　　“寶寶，慢慢吸氣，疼是不是，很快就好了，別怕。”

　　在不間歇的按摩一分鍾後，林樂予的抽搐幅度漸漸變小，繃緊的身體慢慢癱軟下來，陷進了顧思遠懷裡，合著眼費力地小口呼吸著。

　　“對，很乖，很好，小寶保持住。”

　　顧思遠因為慌張流的汗順著鬢發流到下巴，幫林樂予擦血的手不受控制地發著抖。

　　林樂予的口鼻同時出血，那血像是擦不完，反而越擦越多，糊了滿臉。

　　顧思遠用被子把林樂予整個包裹住，將他的臉朝自己側過來對著自己，穩穩地托住，再慢慢抱起來，他在林樂予的額頭落下輕吻，眼淚順勢流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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