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時間裡林樂予歪在顧思遠的肩膀上又睡著了，左手虛虛地握著氧氣瓶扣在口鼻處，顧思遠輕輕一動便滾落下去，被司機眼疾手快地接住。

　　他幫顧思遠扶著林樂予，慢慢把林樂予放進車裡，在看見老板陰沉的臉色後，識相的沒有多嘴。

　　失去支撐的林樂予迅速向一邊歪倒，顧思遠坐進去扶住他綿軟的身體，托著他的腦袋輕輕放在肩膀上，眉頭越皺越深。

　　“唔...”

　　林樂予因為體位的變化恢復了意識，漆黑的眼眸在車內昏暗的燈光下顯得黯淡無光。

　　他懵懵地看著前面，高檔車廂舒適的溫度和若有若無的香味恍惚間讓他回到了從前。

　　“還很困嗎？”顧思遠察覺到他睜眼，低頭輕聲問道。

　　而林樂予顯然有些遲鈍，就像隻小樹懶，追著聲音抬頭的動作被放慢了三倍。

　　“哥哥...我不困了....我不睡覺了....”

　　靠在顧思遠肩膀上的小腦袋緩慢地蹭了蹭，毫無血色的唇瓣緩慢地開合著“我很重吧....對不起哥哥....下次我自己走就好啦....”

　　顧思遠順順他的後背問道“不重，家在哪裡，把地址報給司機。”

　　林樂予沒什麽神采的眼輕輕眨了幾下，愣愣地發著呆，他啞聲道“回家....回....哥哥的家....”

　　顧思遠替他順背的手頓住，慢慢落在座椅上，車內一陣沉默。

　　直到後背上僅存的一點溫熱逐漸消逝，林樂予才如夢初醒一般打了個顫。

　　懷抱太溫暖，如果可以，林樂予想就這樣藏下去，剝離的痛猶如凌遲，刀刃無情地劃過每一片失溫的皮膚。

　　林樂予原先看著顧思遠的眼睛不自然地躲避開來，身體迅速往一邊挪，和他拉開一段距離。

　　瘦削的後背撞上另一邊的車門，林樂予悶哼一聲，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顧思遠臉色一變，身體的本能先替他做出反應，他立即伸手去扶，可還沒碰到林樂予的身體，那人便自己撐著坐好，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啞聲報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車緩緩起步，駛出了地下車庫，顧思遠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還難受嗎？”

　　林樂予雙手緊緊揪住褲子，手心裡冒著汗，因為害怕嗓子發緊”哦...我好了...沒事的...."

　　顧思遠持續觀察林樂予的臉色，始終覺得他口中的沒事可信度為零。

　　“去醫院吧，讓周含瑞看看。”

　　林樂予反應很大，他擺著手神色慌張，發抖的嘴唇反覆開合才勉強發出聲音，”不了不了....我回去吃點藥就好了....一點小病....不麻煩哥哥了.....“

　　車子越拐越偏，最後拐進一個小巷子裡，附近荒蕪到沒有亮燈的店家。

　　再往前車就進不去了，司機停了車。

　　“前面窄....我再走兩步就到了.....謝謝顧總....謝謝司機叔叔....”林樂予道。

　　他打開車門邁出右腿，剛撐上身體的部分重量，小腿頓時一陣酸軟。

　　林樂予跪倒下去，整個身體也跟著栽倒在地，摔倒的幅度太大，扯到了心臟，一陣刺痛穿過胸膛引起激烈的咳嗽。

　　“小寶！？”

　　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咳嗽聲在耳邊炸開，耳鳴不止，但這兩個字卻無比清晰地傳進耳朵裡，林樂予硬撐到現在的意志力被攻陷，帶著哭腔的呻吟再也抑製不住，從唇齒間漏出。

　　內心裡不算堅硬的殼被撞得粉碎，露出柔軟的內核。

　　膝蓋砸在地上很痛，小腿也沒了知覺，林樂予想要起身卻失了力氣，任由顧思遠把自己扶起來，氧氣被擠進心肺，腦袋裡的眩暈被驅趕。

　　他被抱回了車裡，耳邊一直有顧思遠的聲音，但是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腦袋裡一直在循環回放那兩個太久沒出現過的字。

　　氧氣瓶很快被用完，車裡還有新的，持續地給氧讓林樂予狀態好了些。

　　終於在司機準備掉頭去醫院的前一秒，用力抓住了顧思遠的袖口

　　“哥哥....好疼...."

　　顧思遠鼻尖酸澀，心口像是被豁開了個口子，冷風往裡倒灌，他抹去林樂予滑落的淚，俯身問道“心臟疼嗎？去醫院，現在就去。”

　　林樂予腿經過剛才的一摔已經徹底麻木了，心臟也因為吸氧及時緩和了不少，可他就是委屈，渾身都是難耐的痛。

　　他躲開氧氣罩，把臉埋進顧思遠的胃腹，悶聲道“好痛....真的好痛啊.....哥哥....."

　　車已經開出了巷口，林樂予喉頭竟又衝上一股暖流，他拚命往下咽，血腥味遍布整個口腔。

　　還是不小心流出來了一點，林樂予把嘴抿住，車裡燈光昏暗，那一點血色不太保險地隱藏起來，顧思遠沒能及時察覺，林樂予又往下咽了兩下，隨即扯扯他的衣服“想喝水....”

　　顧思遠立即擰開隨身攜帶的保溫杯，倒出來吹涼，喂他慢慢喝完。

　　“好些了嗎？”顧思遠問道。

　　林樂予朝他笑，“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

　　“不去醫院好不好....哥哥....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那個地方.....”

　　顧思遠擔憂地看著他，心裡很矛盾，林樂予趁熱打鐵道“剛剛就疼了一小下....真的.....”

　　“哥哥....我不會再騙你了.....”

　　林樂予成功駁回了去醫院的決定，獲得了顧思遠背回家裡的獎勵。

　　他趴在顧思遠的背上還有些得意，笑得眼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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