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聞璟點頭,表面看著沒問題,但在新舊更替的關鍵時候不適合操之過急,陶然魯莽了。
等到了冶金廠的位置,老遠就能看到廠區大門上掛了條幅,上面是用英文寫的:利星是黑心奸商,華人滾出去!廠區外有媒體蹲守。
車沒有進廠,而是在一旁隱蔽處停下,進了當地一家旅館,徑自上三樓,裡面是利星在印尼的高層。
看到傅聞璟來了紛紛迎過來,著急地說,“傅總,陶總在裡面被他們關了快一天了啊!之前就受了傷,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我們報了警,可那邊一直沒有動靜。”
傅聞璟示意他們冷靜,“工人的訴求是什麽?”
“希望利星停止收購。”
傅聞璟雙手插兜,長睫半垂,居高臨下地透過窗戶看著樓下這片亂象,現在已近深夜,樓下仍燈火通明,人潮湧動,看了會兒他突然說,“這倒也是個機會。”
在他身邊的沈良庭猛抬頭,敏銳地覺出他的想法,“你要拿這次暴動做文章?”
傅聞璟側過頭,一半的臉被樓下刺目燈光照耀得近乎透明,他輕聲道,“良庭,你太了解我了。”
沈良庭猶豫下說:“還是先把陶然救出來,再拖下去怕他有生命危險。”
傅聞璟情緒不動,“我知道,但機不可失,排華這樣的大事,總不能隻由我們來調解承擔,當地比我們更害怕。若真是這樣危險的環境,外資怎麽還能放心進入?我去爭取對利星有利的條款,陶然的安危要靠你們了。”
沈良庭知道利星這次為了進入市場,承擔了巨額稅費,能借此減輕一點企業負擔,當然是最好的。只是這樣趁火打劫去談判,必然會拖慢事情解決的速度。
傅聞璟拿起外套,扣上西裝紐扣,說要去找當地政府面談一下,臨走前,他讓沈良庭主持局面。
“他?”江明看著沈良庭,面上有些不服。
傅聞璟看出來了,嚴厲的眸光一掃,“他說什麽你都照做,要是因為你們的不配合,讓事情出了意外,責任自己承擔。”
江明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點頭表示知道了。
傅聞璟走後,沈良庭讓何帆先去換身衣服,到樓下找當地人打聽情況,他是陌生面孔,又會當地話,最適合打聽情報,看看陶然現在安不安全。
過了會兒,何帆上來說,陶然被打了一頓,白天的時候一直被綁在空地上暴曬,現在已經昏迷了,如果再得不到救治,不知道能熬多久。
沈良庭不禁有些擔心,真要硬衝,就會爆發激烈的肢體衝突。不管哪邊出現傷亡,他都擔不起這個責任。當地政府肯定也是這樣想的,才要他們做這個出頭鳥,否則傅聞璟也不會有籌碼跟他們斡旋,謀求好處。
雖然如此,但也不能坐以待斃,還是得先跟對方談一談。
沈良庭站起來,帶了江明下樓,要找廠裡的人談判。
廠那邊打頭的是他們的車間主任,一共三個人。
雙方碰面後,沈良庭第一句話就是讓他們立刻放了陶然,談判才能繼續。
江明慌得一扯他袖子,“沈總,你這也太不切實際了吧。”
沈良庭淡淡掃了他一眼。
那邊斷然拒絕,“不可能!把人放了你們就會過河拆橋,我們不相信你們!”
沈良庭緩緩說道:“據我所知,陶總已經受了重傷,需要立即治療,我相信你們也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並不想鬧出人命。既然問題出現了,解決它就是,萬事都好商量,如果你們不願意放人,那安排醫生進去救治一下可以嗎?我們必須先確保陶總的安全。”
那邊猶豫起來,最後竟然真的點了頭同意了。“好,但只能有一個人進來!”
江明十分意外。
這在沈良庭意料之中,陶然的安全是他們的第一要務,在剛開始沈良庭就提出了一個希望渺茫的條件,被拒絕也沒關系,因為還可以有第二種方案。有前一種鋪墊,第二種被接受的可能性就會大增。
這是談判時常用的手段,可以用魯迅先生那句經典的話做解釋:礕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裡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沈良庭讓江明安排醫生去給陶然治療。
接下來就是各種細節。
停止收購肯定不可能,工廠的人也明白。沈良庭從他們的角度分析了問題,提出了幾個建議,來回幾輪,他們也松了口,最後達成的條件包括,一是不再裁員,保證每個員工的工作機會。二是適當提高廠房的拆遷補償。三是陶然不再擔任總經理。
沈良庭說,“各位如果不放心的話,目前廠裡管理層的配置是一個總經理,三位副總,都由利星派出,以後不如改一改,總經理和一位副總由集團的人擔任,另兩位副總由廠內選拔。”說著,沈良庭向那位主導局面的車間主任說道,“比如何主任,年富力強又有威信,最適合這個位置。”
何主任突然被點名,結巴了一下,“我?”他始料未及,面上卻是興奮的。
沈良庭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在這些人中讓最富有煽動性的得到一些好處,他們才會偏向自己說話。再空出一個管理者的位置,能讓其他有實力的人生出盼頭,更好溝通,從內部分化這些人。
這三人明顯已經動搖了,交頭接耳商量了會兒,站起來說,“我們先回去跟其他人溝通一下再給你們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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