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
“青山峰。”傅聞璟漫不經心地回答,“你沒來過這嗎?”
“嗯。”
傅聞璟扭頭看他一眼,抬手降下一點他那邊的車窗。
海風吹進來,沈良庭頓時被舒適地吹眯了眼,風吹在面上是微微的涼,能嗅到潮濕的水汽,吹亂了頭髮,搔過額頭有一點頑皮的癢。沈良庭不自覺地笑起來。
傅聞璟看到他笑,剛剛煩悶的心情平靜一些,他很自然就放慢了車速,讓車繞著半段盤山公路慢慢地開。
等開上平地,海在兩旁黑幢幢的樹木間若隱若現,衝擊裸露礁石,嘩嘩地泛起波濤,空氣中時而是海水的潮濕時而是泥土的清香,長堤一路延伸連綿不絕。
沈良庭把臉貼在透涼的玻璃面上,不知什麽時候閉上了眼睛,眼睫向下,彎出一個纖長的弧度。
車廂內的一切都靜謐,只能聽到海浪、風聲、林木簌簌聲還有汽車引擎沉悶的震動。
傅聞璟單手扶著方向盤,透過後視鏡看沈良庭靠著玻璃,因為車輛顛簸時不時地撞到額頭,就伸出手扶他想讓他靠著座位睡。
但剛一碰到他,沈良庭就警覺地睜開了眼,“怎麽了?”
傅聞璟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睡著了嗎?累了?”
“沒有。”沈良庭揉揉眼睛,重新在位子上坐好,看向前方,“不累。”
“你喜歡海嗎?”
“什麽?”沈良庭不解。
傅聞璟說,“下次帶你出海怎麽樣?白天潛水,夜裡出去海釣,有海鱸、白眼、石斑。還能看到日出。”
“日程安排這麽滿了,什麽時候睡覺?”
“累了的時候就睡,醒了就起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你怎麽突然想到這個?”
傅聞璟單手開車,另一隻手支著頭,嘴角翹了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發奇想吧。”
沈良庭看著傅聞璟的側臉,那絲輕薄的笑意鐫刻在他的嘴角,讓他看上去柔和很多,眼睛偶爾會被車外的月光照亮。沈良庭有一刹那恍惚,好像這個時候的傅聞璟和二十年前那個少年重合了,渾身散發著一層溫潤的光芒。
“你剛剛在跟她聊什麽?”傅聞璟突然問。
“什麽?”
“那個女人。”
“哦。”沈良庭煩惱地後靠閉了眼,一切又被扯回了現實,“投資的事,恐怕不成了。”
“失望嗎?”
“也不是第一次了。”
傅聞璟快速地側頭看他,“怎麽了?”
沈良庭扭過頭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轉冷,遠處,風下湧著海浪,“沒什麽,其實你可以放心,我永遠不會做出損害利星的事,它對我有特別的意義。”
聲音略顯疲憊。
傅聞璟望回前方,擋風玻璃印照出他鋒銳的臉廓。他其實想問沈良庭為什麽要這樣說,捫心自問,他對他並沒有很差,但張了張嘴又沒有開口。
車駛出青峰山,開向市區,層巒起伏的山體轉換成片片農田,再過去就是高低錯落的鋼鐵建築,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
等到了小區樓下,傅聞璟按照老辦法抱著沈良庭上了樓。這時候沈良庭已經自暴自棄隨他去了。
他把頭靠在傅聞璟胸前,雙手老老實實地疊在自己的小腹,絕不要做出摟人脖子的舉動。他雖然不配合,傅聞璟抱起人仍舊很穩,手臂結實,下盤扎實,身上還有股好聞的木質香味,手掌箍著沈良庭的上臂,很用力。
兩人挨得這樣近,沈良庭輕易能聽到一陣心跳聲,規律,沉穩,響亮。他不禁閉上眼,屏住呼吸,自己的心則難以靜下來。
五層樓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憋出了他微微的汗。
在門前站定,傅聞璟說,“是這裡嗎?”
沈良庭回過神點頭,傅聞璟將他放下。
打開門,沈良庭一瘸一拐地走進去,彎腰換鞋,又從玄關的鞋櫃多拿了一雙拖鞋給傅聞璟。
傅聞璟本來沒想進門,可看著這雙拖鞋,灰色的棉拖鞋,很柔軟的感覺,鬼使神差地換下皮鞋踩了進去。
傅聞璟一米九的身高在這間小屋內是有些突兀了,他環視了房屋的布局,實在是小,所有東西一覽無遺,臥室甚至還充當了書房的功能,擺了書桌和電腦,廚房和餐廳也幾乎是一體的,收拾的倒很乾淨,台面整潔。
臥室門上釘了一個圓形的飛鏢靶。他試圖想象沈良庭眯著眼睛射飛鏢的樣子,發現那會很颯又很可愛。
傅聞璟想再參觀一下這個地方,可這裡又狹窄得讓他無從看起,是完全敞開式的,一覽無遺,隻好在客廳的空蕩處徘徊。
他看著沈良庭翹著隻腳費勁地從冰箱裡找出冰袋,於是問他,“你的藥油呢?我幫你揉一揉,淤血要散開才好得快。”
沈良庭背對著他,心不在焉地說:“好像在書桌的抽屜裡。”
傅聞璟就轉身朝臥室的書桌走去,臥室沒有關門,但這是個很私密的空間,其實有些過於私密了,走進去就有一種窺視別人生活的感覺。
他掃視一圈,單人床,灰色的床單,折疊好的被子,簡陋的衣櫃,衣架上有掛起的領帶,床頭櫃上有一本夾了書簽的書。
傅聞璟徑自朝書桌走去,靠窗,拉著百葉簾,書桌上擺著台筆記本電腦,還有兩三本書,《定位》、《邏輯的引擎》……傳媒廣告和計算機科學,沈良庭學的很認真,書頁間夾著便簽,他在學著轉換身份,適應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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