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重重閉了下眼再睜開,悲憤地說,“如果你非要如此,那你就殺了我吧!”
眼瞳格外漆黑,卻仿佛能看見裡面的歇斯底裡。
活了二十幾年,也沒有逃離幼年時所處的困境,那黑暗反而更加濃重,讓他口鼻淤塞,再也不能呼吸。
“殺了你?”傅聞璟收緊手,“何必殺你,我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一具毫無反應的屍體。”
嘴裡是這樣說,心卻微弱的縮了一下。
傅聞璟捫心自問,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沈良庭不知道,他跟他是一樣的。從來都是不爭不搶就什麽都會失去的。區別只在於沈良庭是逃,傅聞璟則更善於忍耐,做的更徹底。在美國,他母親和那位律師的重組家庭中,暴力是家常便飯,他為了保護母親,首當其衝被教訓得更厲害,逼迫他不得不捺下脾氣和性子,不聲不響地謀劃起來。如何除掉惡源,又能夠保有現今的一切。最後他製造了一場車禍,讓那對父子雙雙意外身亡。
這一切是藏在他心中的秘密,不能為外人道,因為在外人看來,簡直駭人聽聞。
他是恩怨分明的人。沈良庭沒有對不起他,可因為心中的佔有欲,他沒法放手,想讓一切還是以前的樣子,想待他更好,給他更多,讓他全心依賴寸步不離。但悲哀的是,他又做不到無視一切束縛,舍掉一切掛礙,自私糊塗地過只有兩個人的生活。
一個進一個退,沈良庭已經被他逼得沒有後路。
“各退一步,”傅聞璟克制心頭翻湧的情緒,靠近沈良庭,鼻尖蹭上他耳側柔嫩的肌膚,“欠錢不還,是要支付利息的。”
“那你想怎麽樣?”
“你留下來陪我,我今天不碰你。這筆錢就當做給你的借款,你只要支付給我利息,按銀行利率算。”
“至於利息怎麽支付,錢或者其他,我都可以接受。”
沈良庭側開頭,眼睛盯著貼牆放著的一搖一晃的落地鍾擺,竭力抻長脖子卻避不開脖頸上接觸到的炙熱氣流,“其他?什麽意思?”他低聲問。
“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支付。比如,你今天留下來,這一期就不用給我了。”傅聞璟回答。
“很劃算吧,你什麽都不用做,就抵了快一百萬。但你知道,時間拖得越長,價格也就越高。”
沈良庭禁不住冷笑,“的確,我還要多謝你,從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竟然值這麽多錢。”
傅聞璟的嘴唇離他的肌膚不過毫厘的距離,沈良庭以為他會吻下來,或者像從前那樣粗暴的咬他。可等了許久,那個吻卻遲遲沒有落下。
“你在酒會上沒吃東西吧。”傅聞璟松開他,走到客廳拿起座機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想吃什麽?”
緊壓的高大身軀離開,纏繞的氣息也消失了,他呼吸進一口冰涼空氣。
沈良庭跟隨人走出來,在走廊那狹小區域他總感覺空氣稀薄,四面擠壓,到燈火通明的大開間才舒服了些。
聽見傅聞璟問話,沈良庭搖搖頭,拒絕了這份好意,“不用了。”
傅聞璟就自顧自叫了點吃的,分量遠超一個人能吃完的量,尤其是叫了許多甜食。
等餐點送上來,沈良庭什麽都沒吃,胃裡喝下的酒翻江倒海,讓他沒有食欲。傅聞璟也不勉強他,就讓那些食品擺著,說等有胃口了再吃。
沈良庭在沙發上坐著,看傅聞璟低頭細致地剝一隻橘子,剝完後橘子皮的底部還連著,擺在桌面上,像一朵盛開的小花,好像是打發時間,傅聞璟連白色的經絡也剝乾淨了,處理完畢,他掰開一半,遞給沈良庭。沈良庭因為不知道做什麽,就一直看他剝橘子,這麽發了半天呆,現在看他遞東西過來,反而不好意思拒絕,就接過去一瓣瓣吃。橘子是小蜜橘,很甜,不酸,汁水充足,味道芬芳,壓下了胃部的惡心。
橘子清香的氣味在空氣中繚繞,他們心平氣和地靜坐,好像剛剛劍拔弩張、要死要活的人不是他們。
吃完橘子,擦乾淨手,傅聞璟站起來說,“既然你沒有事做,就早點睡吧。”
洗漱完上床,套房是有第二間臥室的,但兩個人還是躺在了主臥的大床上。沈良庭是無可奈何,畢竟他是欠債的一方。
在床上,剛開始還相安無事,但很快傅聞璟一翻身,強硬地把他掰過來摟進懷裡,沈良庭掙扎,可那胳膊像鐵鉗般鎖著他,讓他覺得自己要被勒斷了。他動彈不得,只能放棄掙扎,鼻息間都是傅聞璟的味道,額頭抵在胸膛,能清晰地聽見心臟一下下跳動的聲音,擂鼓般一下下也重重敲擊在他的心上。
沈良庭閉上眼,在黑暗的掩蓋下,他軟弱下來,禁不住的渾身戰栗。
他喜歡被擁抱,喜歡肢體接觸,那會讓他感覺很安全。溫暖的體溫,柔軟的肉體,跳動的脈搏,熱烘烘的氣味,被擁抱或者擁抱人,都讓他喜歡。也許人天生就是殘缺的,一個人就很空虛,所以總是在渴望得到另一個人的靠近和愛,尋尋覓覓,真假莫辨,是人是鬼都要拉過來愛一場。即使再否認,情感和身體最沒法自欺欺人。
他努力扣著掌心,讓自己不要這樣。
傅聞璟像一隻喜惡陰晴不定的貓,而自己是它掌中的老鼠,戲耍還是一口吞掉,不過是看它什麽時候厭倦。
該如何從這難堪的處境中逃離呢?除了等待還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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