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瓊,你忘了自己當年說過什麽了?你說你只會去寫你想寫的東西。可轉眼又去當花瓶的粉刷匠,你還配得上當年的傲氣嗎?
再一次看林瓊時,他的目光撞上了鄒彥生。不是他的錯覺,鄒彥生的嘴上雖然還笑著,眼裡卻毫無笑意,叫他內心一陣慌張,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險,不得不避開了眼神。
搞什麽……在警告他?
已經把林瓊當成是他的東西了?
他再望向鄒彥生,這個英俊的男人已經恢復了溫柔的樣子,和身旁的李萃碰酒杯。
餐桌上聊到了各國的影視題材,說到最近南半島國很火熱的一部校園霸.凌劇。李萃問許青河怎麽看,許青河評價說:“頭重腳輕。”
“哦?”李萃難得認為許青河的發言有趣,讓他繼續說。
“拍上位者欺凌下位者,下位者的反抗是找更上位的人去欺凌這些人。呈現苦痛,卻不追溯苦痛的根源。愛情誕生在上位者和被欺凌過的下位者之間時,這個下位者此前的努力和決心就都是笑話了。不過呢,也不能說不符合情理。下位者不一定是善良的代名詞,有些人善良只是因為沒有摸到作惡的門檻。”
小方說:“但對於很多人來說,爽了就對了,大家隻想看壞人被懲罰了,而且幫助主角的上位者是好人。”
“嗯哼,當然了,”林瓊說,“愛上下位者的天龍人必須是好人,這是一種絕對正確。就像追妻火葬場,被豪門渣男甩了,一定要再睡了渣男的叔叔或者哥哥才解恨。什麽自己變成豪門去用開水澆渣男的發財樹,拜托,這不是開掛嘛?為了塑造獨立人格簡直不擇手段啊!還是睡叔叔比較現實,叔叔還得德智美體六邊發育,甩渣男兩個太陽系。主打的就是歹竹出好筍,不算稀罕,列不進世界第八大奇跡。”
許青河沒想到林瓊會接他的話茬,不禁有些飄飄然:“林瓊說得沒錯,如果是我來寫,就不是這種鬼樣子。我會寫下位者最終失敗了,或是他成為了新的上位者,來凌遲別人的命運,就像每個人成長的過程,試圖殺死父權,最後卻取代了父權……”
然而林瓊興致缺缺,沒有繼續聽他說話,而是對鄒彥生說少喝點,醉死了沒人抬得動他。
鄒彥生一副被關心了很開心的樣子,柔情似水地去和林瓊咬耳朵,說盛情難卻。
難卻個鬼啊……你什麽人當誰不知道啊,會老老實實讓人灌你酒?
而且說悄悄話就說悄悄話,你喘個什麽勁?
林瓊捂著被性感嗓音侵犯了的耳朵,想讓顧枝蔓管管這隻狐狸精。但顧枝蔓此時卻神色正常,好像一點也不擔心鄒彥生會喝醉。甚至她自己都還在向李萃敬酒。
只有小方和另外兩個劇組人員還在捧許青河的場,許青河卻覺得和他們聊不出什麽,索然無味,也收了話題。
他看見林瓊起身,說要上個廁所。等了半分鍾左右,他也跟了上去。
但他仍然對林瓊那句“沒我粗的”心有余悸,只在外間洗手,等候林瓊出來。
林瓊見到他並不意外,也不主動搭話,在洗手池前照起了鏡子。
脫離了節目的妝造,肉眼可見的疲態就顯露出來了。虧許青河對著這張掛了黑眼圈的臉也能搖尾巴。
許青河裝模作樣擦乾手,問林瓊:“你怎麽會給鄒彥生做編劇?因為他花大價錢請你?”
這一路上他臉上都掛著這句話,林瓊就知道他必有這一問。
林瓊真想再回答一句“因為他□把大啊”,可惜太沒節操了,而且沒必要無緣無故再給許青河製造二次創傷。他微微歎氣:“談錢就太庸俗捏,他三顧茅廬,我被赤誠之心打動了。”
說到這個,鄒彥生的三顧可還差一顧呢。林瓊瞬間覺得自己的格調變低了,答應太早,有些遺憾。
許青河擰著眉:“你何必呢?你從前不是看不上他嗎?現在又是為了什麽?拿人錢看人臉色,鄒彥生那種人,只會浪費你的能力。”
林瓊對著鏡子沉默。
好吧。他得回收今天在車上對鄒彥生那句話的否認,其實他聽見有人罵鄒彥生就是挺不爽的。
“那依許老師之見,我應該拿誰的錢才不浪費呢?”
許青河:“……”
他是司馬昭之心,不過也講究個願者上鉤。如果林瓊和他走,隻論編劇這條路,他一定能讓林瓊混得比現在好。做明星的跟組編劇,說難聽點就是槍手,連單集的署名權都沒有,圖什麽?
或許他真的還剩下一點本事,能靠改戲在圈子裡有點名氣,但其中能有多少好名聲?還不如踏踏實實從寫自己的劇本開始,至少有自己的代表作。
代表作,這令他有了最起碼的自信。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是那個除了一肚子墨水一無所有的窮學生,業界的地位、與地位匹配的能力,他全都有:“孰優孰劣,我以為答案很明顯。”
林瓊點頭:“確實。”
許青河見他肯定,認為他還是有救的,進而有了更多的信心:“林瓊,作為前輩,我衷心地勸告你,選擇帶你入行的第一個人很重要。安排你負責熱門劇本的分集劇情,監製你的第一部 作品,為你進入編劇協會牽線搭橋——這才是一條通途,而你面前正有個最好的選擇。”
林瓊仿佛被他這句話勸動了,揚起好看的笑容,貓兒似的,輕盈而緩慢地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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