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騰邊給他拿拖鞋,邊說:“鋼琴是原房主的,因為要出國定居,沒法帶走,又知道我懂點音樂,就送給我了,但我一直沒彈過。”
李錦程順著柏騰的手,穿上拖鞋,走到鋼琴前。
掀起琴蓋,琴鍵分明潤澤,木質厚重。
他嘗試性地按了幾個音,即使很久沒用過,琴聲依然清澈。
“想彈琴嗎?”柏騰走過來,問他。
李錦程沒說不想,“你們走後,我就沒再彈過琴了。你教我的,我都忘了。”
柏騰扶著他的肩膀,讓他坐在鋼琴凳上,輕聲說:“那就再教一次。”
第九十章 交作業
本就沒系統學過樂理,加上長時間沒練習,哪怕是肌肉記憶也早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李錦程說忘記怎麽彈了,一點都沒謙虛。
柏騰倒是絲毫不介意,說教他彈。
李錦程有些尷尬,仰頭看他,“真要教的話,可能一晚上都學不會。”
柏騰沒說什麽,一手輕握住他的手,一手繞過肩膀,握住另一隻。
“我會降調,慢慢來。”
柏騰的胸膛貼著李錦程的後背,隔著一層衛衣,能感受到對方結實的胸肌,以及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李錦程忽地緊張,一時有些分不清這心跳來自於柏騰,還是來自於自己。
柏騰輕吟著《舒伯特小夜曲》的譜寫詞,沒有用美式唱腔,而是流行歌曲。嗓音低沉,尾音帶著一點點啞。
本就有些悲傷的曲子,愈發悲傷了,李錦程想。
他腦袋空白地隨著柏騰彈完一曲,最後一個鋼琴鍵落下,完全忘了自己剛才彈了什麽。
只剩頸肩處被柏騰的呼吸染上的溫熱和酥麻。
小孩的耳朵很紅,露出的一截白皙的頸也是紅的。
柏騰垂眼看著,低聲問:“會了嗎?”
李錦程抬手,揉了揉脖子。
然後看向他,逆著燈光的睫毛尖,被染上金色。
他說:“再教一次。”
沒等柏騰說話,李錦程伸手,輕輕摘下他臉上的眼鏡。
臉紅,眼尾紅,嘴唇也紅。
尾音是顫的,“教些別的。”
柏騰沒說話,呼吸卻愈來愈沉重。
按在鋼琴上的手,手背青色血管鼓起,昭示著忍耐。
“......柏騰?”
在李錦程喚他的名字,帶著些許委屈和乞求的意思後,柏騰終於忍耐不住。
鋼琴重重地被按下一聲,余音回蕩在偌大的客廳,魚缸裡的孔雀魚都被驚擾,四處逃竄遊去。
溫暖寬大的手,捧著李錦程的臉。
他的臉那樣的小,甚至沒有他的手大。
嘴巴小,骨架小,年齡小,哪哪都小。
這樣小的小孩,卻被他傷害了一次又一次,放棄了一次又一次。
柏騰吻著吻著,動作輕了下來。蜻蜓點水般的吻,吻在他唇角。
又吻在左臉的酒窩。
柏騰不得不承認,在很多次,允許的時候,不允許的時候。他都想吻一吻李錦程的唇,想吻一吻他臉頰上、深深刻在自己心上的酒窩。
“小錦程。”
柏騰起身,手指輕輕撫著他的鬢角。深邃溫柔的眼睛,細細地看過李錦程臉上的每一處。
飽含愛意的話,最適合在這裡說出。
或許甜言蜜語,能讓李錦程知道,他有多愛他。
或許卑鄙地表示歉意,讓他忘記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不計前嫌。
可柏騰什麽都說不出,只能一遍又一遍叫著李錦程的名字。
李錦程的眼睛紅紅的,他抬頭望著眼前這個年長的,成熟的,溫柔的男人。
時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皮膚紋理是自然衰老的結果。
可李錦程喜歡他眼角的細小的皺紋,每當柏騰對他笑時,紋路便會更深一些。
但他不喜歡柏騰眉間的痕跡,皺痕越深時,那是柏騰在不開心。
李錦程伸手,指腹輕輕擦去柏騰臉上的眼淚。
然後按住柏騰的肩膀,再次吻上柏騰之前,眼裡含淚,卻笑著說:“學生要交作業。”
......
李錦程是被手機振動聲吵醒的,他下意識按了兩下手機,放在枕邊。
昏黑的房間,陌生的裝潢,地毯上的狼藉,以及加濕器的響聲。
李錦程緩慢地眨眨眼,後腰傳來的不適,讓他想起幾個小時前在這裡發生了什麽。
又或者說,和柏騰發生了什麽。
他側過頭,柏騰還在睡,胳膊搭在他的腰間,很重。
李錦程忽然心跳如雷,又很快平靜下來。
時機難得,乾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借著床頭燈的微弱燈光,肆無忌憚地看著柏騰。
思緒漸漸遊離,又想起不久前的情難自禁。
末了,柏騰從背後抱著他。
一下一下輕吻著他脊骨處的煙疤,右肩的疤痕,不斷地說著“對不起”。
他感覺有溫熱滴落在皮膚上,本就處於敏感狀態的他,觸覺異常敏銳。
李錦程當時腦裡只有兩個想法。
一個是柏騰怎麽這樣愛哭。
另一個是,他的眼淚嘗上去也會是鹹澀的嗎?
發了一會呆,李錦程才想起剛才手機上的消息。
他打開一看,表情瞬間清醒,連忙回復了個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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