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連翻都懶得翻看。如果是年少時候的他,或許會很期待,很需要這些東西,可現在的他,已經不在意了。
他早就已經不是可以從單薄的文字和勸慰中獲得能量的那個晏如了。
這個世界上的人真的很奇怪,他明明還是那個他,沒有一絲改變,可那些對他傳達善意的人卻像是憑空就出現了一樣。
“老板,這件衣服怎麽賣?”
眼前的詢問讓晏如止住了思考,他抬起頭,說:“三百,不打折。”
那女生把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劃了一番,剛準備進換衣間,轉眼看到立在一邊的晏如,眼前一亮:“老板,是你啊?”
晏如也覺得這個女生很眼熟,應該是自己之前擺攤時的顧客。
“你盤了一個店呀!”女生驚喜地笑著,說,“你這段時間都沒有出攤,我還以為你不做了呢,結果不聲不響就盤了一個店!”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自己,晏如竟有些欣喜:“是啊,開個店,總比常被城管攆要好吧。”
“這個地段盤店鋪不便宜吧,雪城廣場正對牧羊女雕像的位置,不僅需要有錢吧……不過太好了,那以後我常來。我之前就覺得你的審美很不錯,進貨都蠻好看的。”女生說著,掏出手機,“我加個聯系方式吧,以後有好看款式都可以推給我看看圖。”
晏如的手機放在前台,他剛轉身要拿,一部黑色的手機就伸到了女生面前。
“加我的吧。”
晏如回頭,就見秦月章站在身後,正笑著看他。
秦月章還穿著正裝,手裡提著公文包,頭髮也一絲不苟地梳到了腦後,儼然一副社會精英的樣子。他今天戴了一副無邊框的眼鏡,不笑的時候顯出幾分冷峻來。
女生有些疑惑地看向晏如。這人怎麽看也不像是個賣女裝的呀。
晏如說:“加你做什麽,你難道還能幫我宣傳啊?”
秦月章挑眉點頭:“當然可以啊,我既是股東,又是……”
他背對著女生,用嘴形無聲地補完了剩下的三個字——老板娘。
晏如看得心頭酥麻,嘴角不可控制地升起笑意。他乾巴巴地咳嗽了一聲,把自己的二維碼遞給女顧客:“加我吧,進了貨我會在個人空間裡展示的,如果有看上的歡迎來照顧我的生意。”
女生欣然地應了聲“好”,說完便轉進了更衣間,試新衣去了。
秦月章熟門熟路地在櫃台架子上放了公文包,愜意地坐下,說:“晏老板,你有什麽新貨也可以推薦給我呀。”
晏如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怎麽,你要穿著裙子去給學生開講座,給病人做心理谘詢嗎?”
話音落下,晏如聯想著那個場面,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秦月章卻一本正經地考慮著這個提議,最後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對來谘詢的病患、聽講座的學生會有嚴格的資格審查。”
晏如安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僅限晏如老板一人。”
秦月章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還微微上揚,像是裡面蘊藏著一把鋒利的鉤子。
晏如的手按住秦月章的肩,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他剛要接話,試衣間的門就開了,女顧客一邊從裡面走出來,一邊說:“就這件吧,剛好合身,款式也好看。”
晏如立時抽身。
秦月章眉峰一動,抿著的唇角掩蓋住不滿。
“好的,三百塊。你是老顧客,我給你打九折吧!”
女生遞了三張鈔票過來,晏如卻不接。他垂眼踢了踢秦月章的椅腿,輕聲說:“老板娘,找零啦。”
女生的眼睛登時睜大,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瞳孔裡面閃爍著莫名的熠熠光輝,視線在晏如和秦月章之間來回騰挪轉換。
秦月章倒依然保持著鎮定,但他從錢包裡毫不猶豫地抽出了一張五十塊的鈔票遞給顧客,並且絲毫沒有察覺有什麽不對勁。
好不容易熬到閉店,兩人決定在雪城廣場上走走。
雖然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但萬千霓虹卻正是最繽紛的時候。五彩的燈光將這裡照成了一座不夜城,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相攜而行,對視之間是笑意難掩的默契。
牧羊女雕像沉默地注視著腳下的人群,不斷變換的燈光投射到她身上,使她少了白日的神聖,多了幾分曖昧氣息。音樂噴泉已經開始了每日的表演,水柱時高時低,隨著節奏交錯變化。
晏如看著牧羊女雕像,不可抑製地想到了魏欽州。當初他選擇將帶血的玫瑰拋撒在牧羊女雕像身上,就是因為這裡是他和齊幼萱定情的地方。
“晏如。”
秦月章在身後喚他。
晏如回頭:“怎麽了?”
燈光從他們的腳下投射而來,照得人臉上明明滅滅。可就是這麽死亡的隻適合恐怖片的打光方式,晏如卻覺得更顯出秦月章眉骨高挺來。
秦月章深吸一口氣:“其實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不管是在雪境還是現實,都從來沒有變過。我過去一心在工作學術,所以也沒有鑽研過戀愛學。今天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們之間是不是缺少一個正式一點的儀式。”
其實從晏如清醒開始,就是秦月章在照顧幫助他。他們之間也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對很多事情都閉口不提。晏如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粗糙的男人,對於儀式感這種東西並不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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