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怎麽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那三個少年見我進來,自覺得尷尬和丟臉,互相攙扶著起身。
我說:“你把他們打了?”
在我的記憶裡,這群少年有可怕的力氣,無論我怎麽反抗,都會被整得鼻青臉腫。後來我學聰明了,就索性不反抗了,因為結果都一樣。惹毛了他們,吃虧的還是我自己。
“我是正當防衛。”晏如眨了眨眼,又側過臉來,把被抓傷的地方展露出來,“而且我也掛彩了。”
我竟破天荒從他神情中看出了委屈!
如果說他這叫掛彩,那四個少年應該是算死過一次了吧。
周新冷冷地從鼻孔裡“哼”出一聲:“晏如,你等著吧!看我不整死你!”
如果是以前的我說不定會為這句狠話而煩惱。但晏如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似乎完全不為所動。
上課鈴早就響過不知道多久,課肯定是遲到了。一到上課的時間,學校裡走動的人就很少了,我以前特別喜歡在這個時間段溜出教室,好像這樣就可以躲避開全世界。
“要不要去天台坐坐?”我指著晏如清洗後依然青紫的臉,“你這樣回去不好。”
晏如說:“一般學校的天台應該上不去吧?”
我一頓,說:“我們去看看。”
教學樓的樓梯直通天台,不過為了保證學生的安全,有一道鐵門駐守。很多人或許看到落了鎖的鐵門就會以為進不去,實際上那鎖早就被不知道什麽人給撬壞了,只是掛在那裡做個擺設。
“可以進去!”我裝作驚喜的樣子,回頭對晏如挑眉,示意他跟上。
教學樓的天台很空曠,只在邊緣圍了一圈柵欄。地面水泥的夾縫裡生出了很多雜草,讓這裡更像是一片無人區。
我們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面朝著山的方向。
“痛不痛啊?”我指著他的嘴角。
我其實只是走個過場,象征性地關心一下。痛不痛,我比他更有發言權。
誰知晏如竟點頭,直截了當地說:“痛。”
“……嗯?”誰剛剛一臉風輕雲淡?
晏如解釋:“我對著他們喊痛,是對他們行為的正向反饋,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但是你不一樣。”
我反問:“我哪裡不一樣?”
“你是真的關心我的人。”
我不知道他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是他想象力太豐富,還是把我表現得太好了。
晏如忽然凝神,注視著我的眼睛:“或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每次他們為難我的時候,你看起來比我還憤慨。”
是嗎?
晏如眉眼柔和,黑色的瞳孔裡全是我的倒影。他確實生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像一顆黑曜石,斂著無盡的光彩。而現在,這顆寶石裡只有我。
莫名的灼燒感從胸腔燒起來,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被包裹在心臟裡,一突一突地撞擊胸口。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恐怕很難不生出些綺思。如果他用這招去對付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小男孩,恐怕無往不利。
我移開視線,輕咳一聲:“我們也算是朋友吧,誰也不想朋友被欺負。”
雖然這些都是假的。
“只是朋友?”晏如驚訝。
我反問:“不然呢?”
他沉默片刻,笑著轉過頭,盯著遠處青蔥的山川:“咱們也是準備過死同穴的,應該算……摯友吧?”
“行啊,摯友。”
他醒來之後,想到現在說過的話可能會狠抽自己兩巴掌。光是想象那個場景我就想笑。
陽光傾灑下來,我們躲在欄杆的陰影裡。不遠處的山川鬱鬱蔥蔥,偶爾有幾隻鳥飛過,但很快又隱沒在茂林裡。
忽然,晏如輕聲說:“他們說的話你是不是全聽到了?”
他知道我在外面?不管怎麽樣,我不可能直接承認。
我飛快地別過臉,堅定地回答:“沒有,只是聽到一小部分罵你的。”
晏如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
我又說:“你聽到那些話,難受嗎?”
“任誰聽到心裡都不會好過。”晏如嗓音低沉,聽起來很失落。
或許我應該裝模作樣地安慰他一下。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晏如順勢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晏如音調一轉:“但是,我自問沒有做過壞事,沒有必要因為別人的話而自尋煩惱,自我懷疑。就算我父親……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選擇怎麽走腳下的路。”
他的話,如一記沉悶的鍾聲炸在我耳邊。
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選擇怎麽走腳下的路。
所以我走到現在,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是因為我被過往困住了,被那些言語困住了,被別人的眼光困住了,忽略了該怎麽看清自己的路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他就好了。
第27章 故人
雪城的夜景雖是一絕,但白日裡卻和其他普通城市沒有什麽兩樣。
從早上六點開始,天還沒有徹底被點亮,車輛漸漸駛上公路,人的身影出現在街道,一天便就這麽開始了。之後道路上的人會越來越多,有的人工作,有的人上學,他們偶爾會遇見熟人而閑聊兩句,也可能會見面假裝不相識,順利地擦肩而過。大家都有著自己的目的地,也為著自己的目標而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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