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頻頻出言諷刺,牙尖嘴利的。
好幾個年輕警官都對他恨得牙癢癢,拳頭差點忍不住。
“不能對他動手。”
局裡召開針對性會議,陸安弛站在首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手下那些年輕的毛頭小子。
他們有的比晏如還大幾歲,但心理防線卻遠遠不如這個殺人犯,好幾次被刺激得揮著拳頭衝到晏如面前。如果不是被陸安弛攔住,早就惹出禍端。
“一旦他受傷,就有可能成為刑訊逼供的由頭。”
年輕警員孟懿皺著眉:“如果他一直不張嘴,我們還真拿他沒有辦法嗎?”
陸安弛沒有說話,只是轉頭對已經觀察了好幾天的秦月章說:“秦顧問,你覺得呢?”
陸安弛的眼皮因為歲月的重力而略微耷拉,但卻絲毫掩不住他目光裡的銳利和精明。
秦月章就坐在陸安弛下手,他的脊背挺拔,聲音低緩:“一切行為背後,必然有其成因與內在動機。他的人際關系如何?”
這幾天,足夠警方把晏如查個底朝天。走訪的走訪,查資料檔案的查資料檔案,在他們眼裡,晏如已經沒什麽隱私可言。
陸安弛點頭示意,負責查資料的小袁站起來,把打印好的一遝厚厚的A4紙分發到所有人手裡。
“晏如,男,二十七歲,雪城本地人,老家是辛豐縣雪花村。高中畢業之後沒有上大學,一直靠打些零工、擺地攤維持生計。人際關系簡單,基本沒有親戚往來,因為——”
小袁頓了頓,眼裡不受控制地露出輕蔑和不屑來:“因為他的父親晏安德就是二十年前,著名的公路少女猝死案的凶手。”
話音落下,秦月章的手下意識地彈動了一下,但沒有人發現。
他們的關注點都來到了晏如這個殺人犯的身上。
晏如,是一個殺人犯的兒子。
殺人犯的兒子,也成為了殺人犯。
——
一尊明代傳下來的翡翠觀音像,確實價值連城,被人惦記上也不奇怪。
但能怪誰?
帶著這麽貴重的東西坐火車,還不看守好。現在丟了,卻又鬧得沸沸揚揚,給別人添麻煩。
那頭吵吵嚷嚷地又說了些廢話,忽然就有個人粗聲粗氣地說:“大家聽我說!我有個建議啊!反正火車上也不大,我們互相檢查檢查。只要我們不心虛,這也沒什麽吧!能盡快找到小偷,咱們也能自由。”
周遭有人遲疑,但更多的是漸漸認同的聲音。好像如果不認同,就會被人質疑“心虛”一樣。
他們就像是一群烏合之眾,吵吵嚷嚷地下著並不聰明,卻自以為明智的決定。
真是太可笑了。
看熱鬧的顧藍山回來了,說:“那邊真是亂成一團,現在還要搜包呢。”
我睨著他:“你要開包給他們看?”
“看啊,有什麽不能看的。”顧藍山理所當然,“我心裡沒鬼,他們要看就看,看了早點兒讓我走人。”
我垂眼看了看晏如床下的那個紅綠編織袋,莫名感到一陣煩躁。
很快,吵嚷著要搜包的人就擠到了我們的床位前。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個子不高,肚腩倒很大,腰帶上吊著一串鑰匙,還搭配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打火機的奧迪車鑰匙。
男人身旁就是個中年女人,頭髮很精心地燙著小卷,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晃眼的金戒指,臉上哭得妝容半褪,但也風韻猶存。看來,她就是失主了。
男人身後一堆或圍觀或起哄的吃瓜群眾,這仿佛也給了他無盡的底氣,甕聲甕氣地說:“咱們車廂丟了東西,小夥子,我們也相信你們肯定不是小偷,但是也讓我們看看,大家都求個心安,也算自證清白。”
顧藍山的隨身行李是個登山包,他大大咧咧地敞開了自己的背包。中年男人很認真地瞅了一眼,然後點點頭,似乎頗為滿意顧藍山的配合。
然後他轉過頭,把目光投向我。
我自顧自垂頭看著自己的手,全當沒看到也沒聽到。
男人搓了搓手,說:“小夥子,我剛才說得很清楚吧?你也配合一下。”
我抬起眼,心裡煩躁更深,壓得我連扯出一個笑容的力氣都沒有:“我當然可以配合,我很會配合的。但是你們有警察的搜查令嗎?沒有搜查令,你們憑什麽搜我的包?這不是侵犯公民隱私嗎?”
男人立時變了臉色。或許他這一路走過來,還沒有遇到一個與他唱反調的人,臉有些掛不住。
“大家都配合,怎麽就你這個小夥子要跟我強?”
我歪著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縮進了床位裡:“大家都配合,所以就可以隨便搜包嗎?我說了,拿警察的搜查令來,否則誰也別想開我的包。”
男人冷笑一聲:“我看你就是心虛!”
“警察來的時候也沒說要搜我的包,怎麽你比警察還厲害?”
男人叉腰:“我看說不定就是你偷的!不然為什麽大家都敢讓我們看,就你磨磨唧唧的?”
男人這麽一說,身後果然響起一片附和的聲音。好像他們已經證據確鑿,我就是那個卑劣的盜竊者。
顧藍山也湊過來,勸說道:“秦月章,現在是特殊情況,你也別耍脾氣,先配合把自己摘清楚吧!”
我都不知道該說這個人是單純還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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