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快出來!”我喊道。
晏如回應得艱難,聲音顫抖著幾乎是從牙縫裡鑽出來的:“不行……完全,壓住……”
巨大的重量讓他動彈不得。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唯一一個念頭,那就是我不想讓晏如死。
我推開箱子,側身用肩膀頂住了車座的邊緣,留出了一個小但完全足夠他出來的空間。
“你來!”
晏如抬眼,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緩緩放低身子。隨著他的移開,重量陡然來到了我的身上。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突如其來的重量還是差點把我壓翻在地。
我放低身子,兩手拄地,隻覺得肩膀以下的肌肉和筋脈像是被人撕扯拉拽般劇痛。
我堅持不了多久!
好在晏如剛才說我比較靈活,其實他也不賴。我都沒看清他是怎麽動作的,就從我身旁的空隙鑽出。
下一秒,車座擦著他的腳踝坍塌下來,巨響猶如海嘯。
我懷疑我的肩膀要斷掉了。
車廂裡一片狼藉,無數箱子如山一般堆砌在我們之前的頭頂上。幾個屬於人的殘骸,靜靜地躺在車的一角。
我渾身脫力,身體一軟直接跪倒在廢墟上,我懶得管什麽乾淨衛生,順勢翻身躺下。
現在一絲力氣也沒了,隻想好好躺一會兒。
晏如默默地躺在了我身邊。
這種感受很奇妙,我們一起死裡逃生。我們,一起。
誰也沒說話,誰也說不出話。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我輕輕撇過頭。
突然,在車廂不遠處的地板上,安靜躺著的一個東西猝不及防地闖入我的視野。
我心底一動,一種不安又悲傷的感覺油然而生。
那是……一個沾著血的糯米白糕。
第15章 幸存
“所以,晏如就這麽走了?”孟懿臉色複雜。果然每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態背後,都有個不怎地的童年。
陳大鴻歎了口氣:“我後來就沒有再看到他,我老婆應該看過,還給了他些錢。雖然不住一起,但是我們還是很負責的哈,經濟支持過他嘞!這個娃兒,給我們屋頭帶來了很多麻煩,我們也是沒得辦法啊!”
頓了頓,陳大鴻又說:“警察同志,他到底犯了啥子事?”
孟懿說:“他自稱是玫瑰殺人案的凶手,已經投案自首。”
“啥子?!”陳大鴻眼前一黑,身體發虛,差點暈過去。雖然他在村裡,但現在信息並不閉塞,他也聽說過震驚雪城的玫瑰殺人案,還和鄉親們茶余飯後討論過凶手可能是誰。只是他做夢也想不到,凶手居然是晏如!
居然是晏如!
村兒裡那些話還真的實現了?!幸好屋頭和他早就脫離了關系!
陳大鴻又是心驚又是竊喜,扶著桌子眼前的眩暈還沒過去,他就迫不及待地說:“肯定跟我沒得關系哈!我還有個馬上要讀初中的娃兒,跟我沒得關系哈!”
孟懿安撫住他,然後表明了他們這一行的來意。
陳大鴻就差去摸他老婆留下的速效救心丸來吃,聽完孟懿的話,趕緊表忠心,和嫌疑人晏如劃清界限:“我簽字!我必須支持警察同志的工作!我大義滅親,現在就簽!”
陸安弛看著這個窘迫的男人,重重地歎了口氣。
——
我依稀記起來一些事情。
我曾經很喜歡吃糯米白糕,隨處可見的那種糯米白糕,白色的,形狀是中間鼓起的圓餅,味道清甜,軟軟糯糯,拿在手裡還會很黏手。一塊錢三個,再便宜不過。
忽然間想起了我的母親。
她是個平常的農村婦女,很勤勞,知道所有的時節裡適合栽種什麽谷物。我嘴饞時總愛磨著她要她給我買糯米白糕,她不堪其擾,就會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幣,帶著我去糕點鋪子。
“秦月章,你怎麽哭了?”晏如忽然湊到我面前。
我轉頭笑著看他,直視著晏如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晏如,我是高興啊。”
“死裡逃生,喜極而泣?”
“對啊,”我坐起來,在一片廢墟中與他對視,臉上的笑意不受控制得越來越深刻,“我們在一起,這很奇妙不是嗎?”
晏如皺眉:“那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挑眉反問:“什麽眼神?”
“笑裡藏刀。”
“我可能高興過頭了,面部肌肉抽搐。”
“確實值得高興。”晏如認同地點頭:“但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這節車廂裡乘客本來就不多,除了我和晏如,再沒有一個活人。事故發生時巨大的衝擊力和慣性讓所有的東西齊齊前衝,所以行李箱、車座大都堆砌在車廂前部。
我起身打開了一個離我最近的行李箱,翻找起來。
晏如驚訝了一瞬,但沒有說什麽。
我的運氣還不錯,這個行李箱裡放著餅乾。
“你也別發呆了,快找東西。”
“這也算是遺物了。”晏如說著,接過我遞來的餅乾,沒什麽停滯地就塞進了嘴裡,“我們現在是緊急避險,家屬能夠理解的。”
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等我們兩個吃飽了,溜著兩個圓滾滾的肚皮時,才開始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行動。
車玻璃在摩擦下粉碎,我們沒有費多大力氣就順著碎裂空敞的窗口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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