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灑脫。”
她指的是林熾最後的態度。
“本來嘛,我們這種平頭小老百姓也不適合跟他們這些豪門搞對象,你看你還是搞事業好,名利雙收,等你未來紅遍全球有的是……”
她是想安慰林熾的。
但是當她剝好那顆糖,放進嘴裡,一抬起頭卻愣住了。
因為她居然看見林熾眼眶紅了。
林熾哭起來並不狼狽,只是眼眶微紅,臉上甚至並沒有什麽表情。
如果不是臉上的水跡,那跟平常也沒什麽分別。
可那又確確實實是兩行眼淚。
霍宇凝所有的話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嚨口。
認識林熾這麽多年。
她見過林熾作為新人被欺負,見過林熾被別人騷擾,也見過林熾的窘迫,住在漏水的屋子裡卻還不忘掏出玻璃杯請她喝酒。
她見過林熾頹喪,失落,也見過林熾欣喜,激動。
可她從沒見過林熾哭過。
這讓她一時間五味雜陳。
但也僅僅是一刻,下一秒,她默默舉起手機對著林熾拍了張照。
哢擦一聲。
閃光燈把林熾照了個分明。
“你幹嘛?”
林熾哭笑不得,都傷感不下去了,一臉無語地看著霍宇凝。
霍宇凝欣賞著手裡的照片。
“抱歉,實在太難得了,忍不住要記錄一下,”她毫無愧疚之心,“等你名聲大噪,再過幾十年我就要偷偷把這張照片賣給媒體,名字就叫破碎的初戀。”
林熾被逗笑了。
被霍宇凝這麽一打岔,他傷感的情緒似乎要淡了幾分,只是嘴角才提了一半,又很快落了下去。
他笑不出來。
那枚漂亮的祖母綠耳鏈還在他耳朵上搖搖晃晃,晃得他心都在痛。
霍宇凝歎口氣,又從包裡把墨鏡給林熾找了出來,親手替他戴上。
“待會兒到飛機上,可別讓別人看見你這樣,”她叮囑道,“我可不想萬一你被哪個狗仔看見 ,真給拍下來了。寶貝兒,你現在可是聚光燈下的寵兒,設計師的繆斯,拿出點范兒好嗎?不要一副落魄淒慘的樣子,很影響形象的。”
林熾的眼睛隱沒在墨鏡後,敷衍地衝她彎了彎嘴角。
“我盡量。”
他又低頭去看手機,但是看了一會兒,又衝霍宇凝伸手,“給我顆糖。”
霍宇凝遞給他了。
林熾剝開糖衣,放進了嘴裡,烏梅的酸澀與清甜一下子都在嘴裡散開。
他皺了皺眉,嘀咕了一句,“真酸。”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鼻音。
但他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反覆折著手裡的那張糖紙,捏緊,攤開,又折得四四方方。
霍宇凝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她想了想,低聲道,“我當初跟初戀分手,好像也是這樣痛不欲生的。”
林熾果然被吸引了一點注意力。
他知道霍宇凝有個深愛多年的初戀,當初分手鬧得撕心裂肺。
但是後來她就再沒怎麽提起這個人。
“那現在呢,”林熾問,聲音有些低啞,很有點同病相憐,“你還會想起他嗎?”
“不會,我只會覺得他是個狗東西,他不配。”霍宇凝斬釘截鐵。
林熾又被逗笑了。
但他低下頭,仍舊琢磨著那張糖紙,翻來覆去地對折,把紫色的包裝都磨得有些掉色。
隔了許久,他才突然輕聲說了一句。
“可是李庭言不是個壞人。”
從始至終,李庭言都不是個壞人。
恰恰相反,他就是太好了,才讓他這樣牽腸掛肚,耿耿於懷。
即使分開,他想起李庭言依舊都是好的那些畫面,李庭言幫他買的甜甜圈,去學校接他下課,在他傷心失意的時候抱著他,低著頭幫他點煙花棒……
這無數的畫面,組成了李庭言,組成了他愛的那個人。
自始至終,他都不覺得自己愛錯人。
林熾眨了眨眼,隻覺得眼睛又有些酸痛。
但他也不想一直沉溺在這些回憶裡,他拿了一本雜志,蓋在了臉上,徹底隱藏了他臉上的所有情緒。
他半躺在沙發上,聲音悶悶地從雜志下傳來,平靜地對霍宇凝說,“我睡一會兒,到上飛機再喊我。”
霍宇凝眼神複雜地望著他。
但她到底不是個善於寬慰的人,她知道林熾也不需要。
她輕輕搖了搖頭,自己也拿了一本金融雜志,“好。”
.
13個小時後,林熾跟霍宇凝降落在法國戴高樂機場,兩個人打車去了酒店,躺在酒店的床上,林熾滿身疲倦,還沒有倒好時差,但他坐在裝飾著白紗的窗前,望著外頭傍晚的街景,又覺得心裡好像輕松了一點。
而僅僅是幾小時後,北京時間早晨六點,李庭言也回到了家中。
家裡好像一切都沒有變,花園裡還是鬱鬱蔥蔥,噴泉裡的水流依舊如珍珠一樣從瓶口流瀉出來。走進屋內,房間裡的每個工作人員都禮貌恭敬地對他點頭彎腰,管家也會盡責又關切地詢問他路上是否辛苦。
但是李庭言將自己的大衣交給了管家。
他坐在客廳裡,等了又等,卻再沒有一個裹著亂七八糟的睡袍,比誰都要散漫隨意,卻又無時無刻不在發光的人,從那個白色大理石台階上走下來,歡迎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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