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上所述,我們大概推測死者是一個長年勞作的,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農民。”
“因為內髒早就腐爛,無論是脖頸還是身上都沒有傷痕殘留,骨骼也沒有碎裂,無法詳查死因,我們只能嘗試死者是否中毒。”
仵作查中毒死有幾個方法,一是用銀針試毒,二用熱醋熏蒸,三則是用糯米煮熟混合雞蛋拌勻,封住死者所有出口,再用布條和熱醋熏蒸,待半時取出。①
若是時間剛好又有空閑,自然是用最後一種方法,死者如果生前服毒,可以此辨認死者是否中毒而死。
但是當時那個死者已經渾身潰爛,只剩下部分皮肉,大部分已經漏出白骨,便只能用熱醋熏蒸。
邢九年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你們猜,熏蒸之後出現什麽?”
謝吉祥有些遲疑:“死者是被毒死?”
邢九年搖了搖頭:“不。”
他仔細去回憶當時看到的場景,然後道:“不,一般□□中毒而死,不用如何熏蒸,其脊骨都會呈現青灰顏色,很明顯就能辨別而出,可是這個死者,骨骼卻白白淨淨,一點傷痕都無。”
邢九年道:“熏蒸之後,死者的骨骼上呈現出大片的豔紅牡丹圖。”
一個人的骨骼是很細的,說是牡丹圖其實不恰當。
“不,其實不是牡丹圖,牡丹圖是後來司裡私下起的名字,他身上呈現出一種很漂亮的豔紅花紋,一波一波,如同花瓣
一樣在骨骼上蕩漾開,那場景真的……見一次終生難忘。”
謝吉祥愣住了,就連趙瑞也沒有回過神來。
邢九年作為一個仵作,遇到這樣的屍體,他其實是很興奮的。
只是興奮過後,這就難辦了。
邢九年歎了口氣:“牡丹骨很漂亮,很豔麗,讓當時所有驗屍的仵作都很震驚,可是越是如此,這案子越難查,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麽樣的毒藥,會讓人的身體有如此反應。”
“當時在徹查了近兩年內的失蹤人口,也查過附近所有村民,在所有線索都沒有用處之下,姚大人做主,讓我們刮骨繪圖。”
當時死者身上還留有不少的皮肉,不把皮肉都去除,很難看出花紋是什麽樣子。
邢九年抿了抿嘴唇:“當時是我跟師弟親自動的手,捏著剃刀的時候不敢用力,只能輕輕去除皮肉,如此忙了一整個白日,才把他的白骨全部剔出來。”
“當時那場面,我真的這輩子都忘不了。”
人死後蒼白的骨骼上,綻放出一朵豔麗的花。
從死者的腹部脊骨開始,一直飄散到四肢,花瓣舒展飄搖,美麗非凡。
可這種美麗,卻是建立在死亡之上。
邢九年臉上的興奮慢慢消散,剩下的只有黯然:“把死者整個人剔出來之後,我們只找到了一個線索。”
在死者頸部的皮肉裡,夾雜了一根很細的綠絲絛,絲絛整個深入死者的脖頸,在他脖子上完整地纏繞了一圈,甚至還在喉結處打了個結。
但因為死者被發現時已經腐敗,皮肉模糊,一開始驗屍時他們沒有發現。
“雖然不知道為何要隱藏一根絲絛,但是順著這個方向查,大概查出一點點線索,僅有一點點而已。”
這種綠絲絛在當時的燕京並不流行,因為絲絛的顏色不算好看,做出來的如意結很有些土氣,夫人小姐都不是很喜歡。
邢九年道:“當時疑案司的郎中們跑遍了全城的布匹鋪子才查到線索,大約在天寶二十年夏日,有一個男人買走了所有的綠絲絛,老板之所以記得這個人,是因為當時老板極力給他推銷其他顏色的絲絛,他都不為所動。”
“最後嫌煩了,才說了一句,這個顏色做柄剛剛好,便走了。”
這個顏色做柄剛剛好?
如此模糊的一個線索,可想而知沒辦法查到人。
但是此人的大概范圍也有了。
買絲絛者年約二三十,大概已經過了弱冠之年,衣著樸素,帶著鬥笠,一看便是農戶人家。
但是這樣的男人,滿燕京都是。
又如何尋找呢?
邢九年沒有繼續說當年的疑案司如何偵察,他衝徒弟揮揮手,殷小六便拖著托盤走過來。
邢九年歎息一聲:“當年在兩名死者之後,沒有更多死者出現,疑案司判定凶手收手或出了意外,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又重新出現。”
托盤之上,一條帶著血的綠絲絛靜靜躺在那。
謝吉祥忍不住回首看向義房。
這一位死者,會是新的牡丹骨嗎?
作者有話要說:①《洗冤集錄》中服毒篇。
謝吉祥:不得不說,練劍時候的瑞哥哥還是很帥的。
不練劍時候的瑞哥哥:那我現在不帥嗎?
謝吉祥:風太大,我聽不清,你說什麽?
第80章 定風波05更新:2020-10-26 16:42:25
因為這一案的死者死亡時間不久, 又很意外地從脖頸處先腐爛,所以邢九年剛一上手就發現了不對之處。
作為一名刑名中人,對於自己無法破解的案子, 總是有著一股執念。
這種執念支撐著他們,每當遇到相似線索時, 總會迅速發現, 並且仔細對比。
邢九年就是如此。
所以在初檢時,他就發現了端倪。
邢九年讓他們看過這個綠絲絛之後,便道:“咱們繼續說以前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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