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告別了老張。
兩人便去了書院,雖然還沒開學,但書院一直是開著的,除了幾個灑掃的下人,也沒瞧見什麽人,看到他們進來,都愣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麽,行過禮問過安,便各自去忙活了。
兩人先繞著書院走了一圈,頭一次見面的那棵大樹,後來一直會面的小樹林,還有馬場,最後走到了集賢苑。
這裡還貼著上次考試的成績,只是經歷了風霜雨水,那紙張也已經泛黃泛皺了。
顧無憂卻高興地拉著他的手過去,和他說話,“我那次就沿著這張紙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開始怎麽找都找不到,還怕你知道了會傷心,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張紙悄悄藏起來。”
沒想到小姑娘還這樣想過。
李欽遠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你就不怕徐先生知道了生氣?還有潘先生,他那教鞭可不管男女,若是讓他知曉,回頭指不定要打你的手心。”
“怕呀。”顧無憂沒隱藏,說得特別坦然,“我最怕疼了。”
“那......”他話還沒說完,顧無憂就已經回過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可我更怕你失望。”
她這話說得很輕,被風一吹,就散得不知道往哪邊去了,可李欽遠的心口卻被她這番話重重一擊,像是一把重錘直擊他的心底,讓他的心瞬間酸軟一片。
他不由抬手,把人攏到自己懷中。
天地寂靜,唯有他心跳如鼓,在這一聲又一聲,響徹耳畔的心跳聲中,李欽遠什麽話都沒有說,若是放在從前,他會問,“我若考砸了,你可會失望?”
可如今,他不會再問這些話。
他知道她心中所想,知道她心中所盼,不過是,隻願他好。
顧無憂在他的懷中,悄聲說道:“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畢竟還在書院呢。
李欽遠卻不肯松開,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處,聲音綿軟,像在撒嬌,“反正也沒人。”
話音剛落,就聽到不遠處發出一聲輕咳,顧無憂到底還是有些害羞的,連忙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轉頭去看便見徐複和潘束正望著這邊,瞧見他們,她的臉頓時又紅了。
李欽遠倒是不怵,也不覺得有什麽好害羞的。
反正他們的事,該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徐複,早在很久以前,就調侃過他......朝兩人行了個師生禮,微微躬身,喊道:“徐先生,潘先生。”
顧無憂也跟著朝他們問了個安。
潘束沒搭理他們。
徐複倒是笑道:“怎麽想到來書院了?”
李欽遠答道:“明天就要走了,想著走之前再來書院看看。”
他這話說完,徐、潘二人倒是沉默了片刻,又過了一會,徐複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事,我也已經知道了,我當初就和你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不用管這條路,我們這些人會不會喜歡,只要你自己喜歡,自己堅持,那就夠了。”
“你活在這個世上,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你自己。”
聽他說起這話,李欽遠心中也有些觸動,他朝人點了點頭,聲調也低了一些,“我知道。”
徐複便也沒再說別的,倒是剛才一直沒說話的潘束,這會冷不丁蹦出幾個字,“早就知道你是個不馴的,好好的路,你偏不要走,非得去外頭......”他向來冷苛慣了,說不出什麽動聽的話。
而且他也真不覺得李欽遠這條路哪裡對了。
看著人想勸幾句,可想到李欽遠那個脾氣,搖搖頭,冷著臉說道:“你既然想好了,就好好做,要是回頭做不好,可別說是我的學生,我丟不起你這樣的人!”
李欽遠笑道:“那您怎麽前頭還為了我的考分,和其他先生去理論?”
他之前那篇策論能拉那麽多分,全靠徐複和潘束,尤其是潘束......他可聽說,那天這位潘先生舌戰群雄,硬是讓眾人服了他,也是因此,他這次有第六的位置。
“你——”潘束似是不敢置信,想起什麽,猛地回頭去看徐複,咬牙切齒地喊道:“徐秉言!”
徐複笑著順毛:“哎,你別生氣呀,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這要沒學生,他早就動手了,可偏偏還有學生在,他咬咬牙,最終還是頂著一張紅臉轉身往學堂裡走,徐複在身後喊他,“你不跟我去柳蘭那吃飯了?”
都隔著老遠了,潘束的嗓音還聲如洪鍾,“不去!”
“這人......”徐複無奈地搖搖頭,又看向李欽遠和顧無憂,笑道:“正好,你們今天要是沒事就跟我去柳蘭那,她之前還跟我提起過你們。”
李欽遠低頭看顧無憂,問她的意思。
“去吧。”顧無憂笑說,“我也有陣子沒瞧見柳姨了。”
“嗯。”
李欽遠點點頭,看向徐複,“那就走吧。”
兩人這番交談十分自然,也十分熟稔,仿佛天生就該如此,可站在一旁的徐複看著卻心生驚訝,他也算是打小看著李欽遠長大的,知道他的性子,說紈絝太過,但也的確是個不馴的主。
沒想到如今居然會這樣溫聲細語的和人說話,還會谘詢別人的意見,可真是令人詫異。
驚詫之余,心裡的擔憂倒是少了一些。
有改變,有人能勸得動他,總好過和以前似的,一根筋走到底......他笑笑,也未說什麽,領著他們往外走,三個人坐了一輛馬車,倒是沒有立刻朝柳蘭那邊去,而是先去了西街的一家糕點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