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可能就是純粹的遊覽……
但孟昭又忍不住,總是將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他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前幾年仗著年輕,十分放縱。後來又出了場車禍,很多問題到近年才爆發,醫生住在家裡,二十四小時待命。
送走最後一波遊客,她靠在直飲機旁接水。
耳朵裡聽著機器的嗡嗡聲,心裡還在想——
不知道他能不能站這麽久。
“昭昭。”
閉館之後關了門口幾盞大燈,室內光線也發生變化。
聽到響聲,她回頭,見商泊帆一邊摘工作牌,一邊大跨步走進來:“走啊,去吃飯。”
進來才發現旁邊還站著個男人,正低頭看展櫃。
他個頭很高,肩膀寬闊,大半張臉都被黑色鴨舌帽遮住,看不到正臉。
露出來的一部分下頜弧度堅毅,淡紅色的唇微微抿著,臉部輪廓線條格外清晰。
商泊帆愣了下,按亮手機屏幕看時間:“不是清場了,怎麽……啊,還有半小時。”
解說可以先走,商泊帆轉過來看孟昭:“我們走吧。”
孟昭猶豫了下,說:“行。”
反正謝長晝也不像是要跟她說話。
她捏扁紙杯:“我收下東西。”
謝長晝立在門口,她走過去扔垃圾。
兩人擦肩的瞬間,她聽見她一聲冷笑:“男朋友?”
孟昭心頭猛地一跳:“他……”
商泊帆大笑打斷:“現在還不是,但說不定很快就要是了,你也覺得我倆看起來挺合適的是不是?哈哈哈哈,我就說啊,昭昭她……”
“既然不是男朋友。”謝長晝猝然開口,戾氣陡生,語氣冷淡到極點,“懂不懂先來後到?”
冷白的燈光下,商泊帆猝不及防,對上他的臉。
男人有一張清俊過分的臉孔,鼻梁挺拔俊秀,一雙眼沉默幽深,遊走在發怒的邊緣。
商泊帆瞬間認出人。
他話都快要說不清楚:“你不是那個,那個……我的天,你能走啊?”
謝長晝的神經無形中又被壓斷了。
他握手杖的手指劇烈收緊,指骨顯出青白色。
門口的向旭堯聽見動靜,小跑進來解圍:“不好意思啊這位同學,我們謝總找孟小姐,有些事情想聊。”
他笑眯眯,想請他離開:“今晚孟小姐估計是沒空了,下次我請你倆啊。”
商泊帆知道孟昭差點兒接了謝工的花園,也知道這個事兒大概率是黃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竟然還有戲。
他也沒多想:“花園的事情是吧?謝工你們要不要帶上我,那個項目本來也是我和昭……”
謝長晝不看他,忍無可忍,沉聲:“滾。”
商泊帆蒙了一下:“啊?”
沒等他反應過來,被向旭堯拉出展廳。
腳步聲走遠,室內很快恢復安靜。
孟昭默了默,看他還是沒有開口的打算,忍不住輕聲:“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謝長晝平複了一下呼吸,叫她:“孟昭。”
她靜悄悄望著他。
“四年前,我出車禍,在ICU住了一星期。那一星期裡,是不是好幾撥人找你,讓你跟我分手。”謝長晝表情不太好看,攥著手杖的指骨泛出青白色,“鍾顏,我大哥,我妹妹,還有誰?”
孟昭迷糊了一下,往事潮水般湧上來。
她將情緒強壓下去,覺得有點好笑:“為什麽問我,你不是應該去問他們?”
“我想聽你說。”謝長晝聲音疲憊,查這些事情也不難,難的是誰嘴裡的才是真話,“孟昭,你跟我說說。”
孟昭沉默地與他對立,胸腔內空氣好像被擠壓。
“謝先生。”許久,她平靜地說,“都過去了。”
“過去了?你額頭上那疤,如果不是鍾顏動的手,就只能是你後頭那個爸打的。”
謝長晝胸腔震動,冷笑一下,又後悔,“我家裡人讓你跟我分手,你就真分了,一轉頭,他們又把你送回你繼父那兒——聽他們的有什麽好?孟昭,如果我當初一槍.斃了你那個繼父,是不是也不會有後頭這麽些事兒?”
孟昭呼吸一滯:“謝長晝!”
“怎麽了,要跟我說什麽,殺人犯法?可他多活一天,我就多難受一天。”
謝長晝忽然有點難以呼吸,直直看向她,“孟昭,四年了,我從沒問過你,就問一次。四年前在病房裡,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是真心的嗎?”
孟昭安靜地與他對視,一雙眼,黑的淨,白的冷。
現在的她,跟那時候不一樣。
那時候至少在她面前,她是是軟的,暖的,現在沉默又尖銳。
她模糊了重點,處處誤導他。
看花園那天,他以為她額頭上的疤跟鍾顏有關,她就順著他說,全然沒有解釋的意思,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
謝長晝擰巴地難受。
他想起以前,孟老師總跟他說,人得活在愛裡,才能平靜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