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回過頭。
“跟我提要求吧。”灰白天空下,謝長晝慵懶地站在那兒,黑色風衣被風吹得獵獵。
他撩起眼皮,聲音清淡散漫,像是說起一樁遙遠的尋常事,“早年答應了要年年陪你過生日,可我們都四年沒見過面了。那我豈不是,還欠你好幾個生日願望。”
孟昭怔了一會兒。
忽然有點迷糊。
在謝長晝面前,她其實不必許願。
因為跟他在一起時,這世上,只要是他有的,只要是她想要的。
他都會雙手捧起來,放進她懷裡。
很久很久。
她低低地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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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落,華燈初上,北京高架錯綜複雜,從橋上往下看,一輪彎月遠遠掛在天邊,萬家燈火匯聚成明滅不定的燈海。
晚高峰,長長的車流緩慢移動,拉成老電影裡長長的光帶。
車內溫暖乾燥,謝長晝膝上搭了條毯子,在後座閉眼小憩。
向旭堯手指敲在方向盤上,透過後視鏡,看到謝長晝微繃的下頜。
他將車裡溫度稍稍調高。
目光剛從儀表盤上挪開,就聽見身後傳來男人有些沙啞的聲音:“……到哪兒了?”
“東三環。”向旭堯聲線溫潤,“您渴嗎,要不要喝水?”
車內靜默幾秒。
謝長晝像是有些忍無可忍,低低地道:“讓羅啟現在出門,去家裡等我。”
向旭堯微怔,趕緊轉過去:“您哪兒不舒服?”
謝長晝微皺著眉,沒答。
大概率還是中午飲酒過量的緣故,他的身體不如前幾年,經不住大量的煙酒。
中途趙辭樹也勸了好幾回,叫他別喝那麽多白的,但他沒忍住,甚至還藏著點兒幼稚的私心,想看孟昭會不會攔他。
結果孟昭一句話也沒說。
現在果不其然,他還是迎來報應。
前面車流一動不動,向旭堯“啪嗒”解開安全帶。
他探著身子,伸長胳膊,去拿放在後座的醫療箱:
“我給您找點兒藥。”
這裡頭的藥是隨時給謝長晝備著應急用的,只不過他不喜歡,且前幾年病情確實穩定,就也很久沒用這些東西。
謝長晝面色有些發白,呼吸時快時慢,靠在後座,看著他翻箱子。
向旭堯飛快掃完說明書,回憶起之前醫生交代的細節。
他找了個瓶蓋裝藥片,跟保溫杯裡的熱水一起遞出去:“您先把這個吃了。”
謝長晝抿唇接過來,沉聲:“辛苦了。”
向旭堯笑笑,那邊喝個藥的功夫,他這頭聯系上了羅啟。
簡單說明情況,羅啟說自己馬上就到。
電話裡話音落下,高架上遲緩的車流終於重新動起來。
吃了藥,謝長晝的精神短暫清明,靠在座椅眯起眼,忍不住想——
以前孟昭給他喂藥,都是怎麽喂的?
他在這事兒上從沒配合過,藥片那麽多,長什麽樣、什麽功效,他一概不知,也毫不好奇。
車禍之前,他身體還好得很,偶爾犯一次病,也都不嚴重。
三更半夜,他像不怕死一樣,拽著孟昭細白的手腕往枕頭上摁,壞心眼地用滾燙的呼吸去掃她的脖頸,逗她,啞著嗓子問:“給我送的什麽藥?誰派你來的,你是特務,嗯?”
現在想想。
人真是賤啊。
非得搞到魚死網破,沒法回頭了,才敢承認:我忘不了。
謝長晝再一次被困倦席卷。
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睡著沒有。
感覺手機在震,下意識抬手就接起來。
“長晝哥。”竟然是趙桑桑,那頭很安靜,她有點猶豫,說,“你下午來T大了?是不是剛走?你,你要不要再回來一趟?”
謝長晝:“……”
謝長晝撩起眼皮,聲音沙啞,語氣透出隱忍的不耐煩:“說,什麽事兒。”
“就是……”趙桑桑舔唇,“昭昭跟室友一起,鬧進派出所了。”
“……”
“我也覺得叫你可能不太妥當,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你看她們都……”
謝長晝掛斷趙桑桑的電話,轉而撥打給孟昭。
沒接。
打第二個,還是不接。
謝長晝扶住額頭:“掉個頭,回T大。”
向旭堯有點意外:“現在嗎?您身體沒事了嗎?”
謝長晝沒說話,他低頭,看到手機來電上浮現孟昭的名字。
拇指劃過屏幕,他點擊接聽。
孟昭聲音軟軟的,像試探一樣:“喂?”
謝長晝單刀直入:“怎麽回事兒,請家長?”
孟昭有點詞窮:“嗯……”
謝長晝聲線慵懶低沉,問:“我今天怎麽教你的?”
聽筒裡靜默半晌。
他聽到孟昭很謹慎地,小心地說:“那,我希望,你今天能來找我,把我帶出派出所。”
謝長晝深吸一口氣。
他聲音低低地道:“知道了,坐那兒別動,等著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