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謝長晝手邊一個瘦高男人先注意到她,眉頭一挑:“這位是?”
“二少的女伴吧。”另一個人看了眼牌才抬頭,不可避免地被孟昭驚豔,後半句話放輕了聲音,像隱晦的調笑,“今晚就他身邊沒人了。”
幾個人哈哈大笑,男聲女聲混在一起。
有一個瞬間,孟昭覺得,咫尺之隔,她其實離謝長晝非常遙遠。
然而下一秒,他就轉過來,黑色的眼睛很清明,唇邊含著點笑意地,朝她伸手:“說什麽呢,這我女朋友——來,昭昭。”
孟昭微怔,忽然有點開心,立刻朝他走過去。
他沒讓她坐腿,吩咐侍應生加了一把椅子,放在他的身邊。
他看到她白色裙擺下細瘦白皙的小腿,低聲問:“你冷不冷?”
孟昭搖頭。
謝長晝看見她手裡的魚,低聲問:“玩兒夠了?要不要走?”
全場目光落在她身上,孟昭猶豫一下,小聲說:“等等你吧……”
明明她跟謝長晝一樣,聲音都不大。
可偏偏就是她這一聲兒,所有人都聽見了。
正對面那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突然笑起來,放下煙,看一眼手上的牌,很理所當然道:
“二少這從哪兒弄來的小妹妹,還是大學生吧?這麽乖,看得我都想去弄一個了。”
旁邊的女伴聞言,宜嬌宜嗔,撲上來撒嬌:“太聽話的多沒勁,哪兒有我好。”
這話曖昧又暗藏試探,引得一群人大笑。
笑鬧聲中,謝長晝唇角本就清淡的笑意更淡了些,他身體朝後一靠,按滅了煙,撂下手中的牌。
溫暖燈光下,他微繃的下頜顯得寡冷,停頓了一會兒,流露出一種近似慵懶的神情,對著剛剛開過口的女伴,散漫道:“你那包,裡頭東西倒了。”
這話沒頭沒尾,房間內一瞬安靜了。
那姑娘愣了下,轉頭求助地看看身邊人。
中年男人拍拍她:“二少叫你去,你就去。”
那姑娘一頭霧水,依言照做,將裡頭的手機化妝品全都拿出來,空包雙手遞給謝長晝:“二少。”
謝長晝沒客氣,接過來,轉過去朝著孟昭:“魚,倒進來。”
孟昭愣住:“啊?”
“你釣的那幾條魚。”他不緊不慢撩起眼皮,“不是給我的?”
“是給你的啊。”
“那不就得了。”謝長晝指使她,“裝進來,我等會兒帶走。”
房間裡安靜著,所有人都怔住。
那姑娘第一個反應過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六位數的鉑金包包就這麽被拿走,裝幾條小破銀魚。
偏偏她還說不出一個“不”字。
那胖胖的中年男人顯然也沒想到他有這出,微愣一下,總算是看出謝長晝不高興。
連忙問:“包還合意嗎?要不要換一個大點兒的?”
謝長晝一言不發地繃著唇,幫著孟昭裝魚,沒再往他們那邊看。
包包封好口,他起身,孟昭也跟著站了起來。
在一眾人或茫然或緊張的注視下,謝長晝慵懶地推開椅子:“不打了。”
說完轉身就走。
那中年男人愣了會兒,明顯慌了,趕緊去追:“二少,二少……”
趙辭樹也跟著站起身。
後半夜了,甲板上風有些涼,下弦月低低掛著,在海面上鋪開一層粼粼銀光。
謝長晝拽著孟昭,走出去一段路,趙辭樹追上來。
趙辭樹有點鬱悶,叫他:“阿晝,你等等,我跟他說一聲,我倆一塊兒走。”
“你以後,能不能別結交亂七八糟的人。”沁涼海風拂面,謝長晝臉色徹底冷下來,最後一點笑意消弭在唇邊。
他看著他,半晌,冷淡地笑道,“什麽不三不四的東西,都往我跟前領。”
在孟昭的記憶中,那晚她跟在謝長晝身邊,是第一次見他打麻將,也是最後一次。
再往後,她也不知道他還玩不玩,但他不怎麽帶她了。
再有類似的場合,出現的就都是趙辭樹、唐博類的熟人,孟昭忐忑也困惑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在那種地方,他大概也不太需要她。
所以眼下,趙桑桑又提起這茬。
她有些茫然,又覺得事情不是那樣:【他就算真不玩了,也應該是自己膩了,不是因為我吧。】
何況,今晚,他也跟著來了啊。
趙桑桑攤手:【內情只有你和他知道吧。】
孟昭握著手機,在原地坐著,陷入沉思。
時隔四年,她後知後覺,發現過去一樁樁一件件,似乎真的都有另一種解讀。
置身於人海中,她想到謝長晝離開之前,朝她回頭的那個瞬間。
她忽然感到孤獨。
非常、非常,想要見到他。
她給謝長晝打電話,忙音嘟嘟,沒人接。
於是轉而打給封言。
那頭立馬接了,籌碼叮叮響,他還沒出賭場,尾音習慣性地上揚:“怎麽?”
孟昭開門見山:“謝長晝去找你了,你見到他了嗎?”
封言微怔:“沒有啊,我跟你師傅在一起呢,阿晝沒跟你在一塊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