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朝他擺手:“那我們先進去,改天再聊,新年快樂!代我向謝工問好!”
謝工其實不是很好。
昨天回去太晚,後半夜發低燒,折騰到天明,才沉沉睡過去。
新年第一天就這樣,他整個人情緒不佳,草草睡了三四個小時,不到中午就又清醒過來。
向旭堯沒多說。
他笑笑:“新年快樂,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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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拉著孟向辰,往裡面走。
天文館有兩個大的展館,一新一舊,新的樓很有現代和未來感,舊的樓非常複古,連著一個小小的觀星台。
“還好天文館不大。”孟昭帶著他往裡面走,“逛得快的話,一個半小時也足夠看完全部了。”
館裡很多小孩子跑來跑去,兩人穿過人群,順著往下走,先去了太陽展廳。
展廳內部的穹頂是弧形,投影出了星空雲團,偶爾有流星貼著牆壁墜落。
孟向辰湊近看太陽構造的模型,好奇:“所以,姐姐跟那個哥哥,發生過什麽?”
“也沒什麽。”孟昭不知道該怎麽說,“我跟他談過一段戀愛,但他家裡人都不太喜歡我,後來我跟他在一起,又經歷了一場車禍。他傷得比較重,他家裡人就更不喜歡我了。”
孟向辰不解:“車禍又不是你造成的,怎麽能怪你?”
孟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兩個人一起逛了太陽廳和月球廳,在八大行星展區一起玩互動小遊戲,末了還蹭了一場脈衝星的解說。
走出B館,距離閉館還剩半個小時。
昭領著他去A館:“A館是舊展廳,裡面放著一個傅科擺。”
孟向辰問:“姐姐之前來過這兒?”
孟昭點頭:“那都是好幾年前了。”
四年前吧,三四月份的樣子,新年過完,五一還未來臨。
北京初春,萬物複蘇,謝長晝實在等不到下一次放假,扔下工作跑過來找她玩。
那會兒街邊柳枝都開始緩慢抽條了,天空很藍,風裡透冷意。
兩個人靠得很近,牽著手在路上走,漫無目的,溜達進天文館。
人很少,一進太陽展廳,就看見牆壁上的流星。
孟昭興奮:“許個願吧。”
謝長晝臉上帶點兒揶揄的笑,散漫地問她:“幼不幼稚,你幾歲?”
怎麽就幼稚了。
她現在想想,那時候,兩個人湊在一起,不管幹什麽,都能玩出花樣。
跟他在一起,全世界都是有趣的。
只是這種“有趣”很短暫,彩雲易散,琉璃易碎,沒法長久。
A館展廳內人影寥寥,孟向辰走了半圈,在費米悖論的指示牌前駐足。
沒頭沒尾地,他問:“月球和地球,算雙星系統嗎?”
“不算。”孟昭跟他解釋,“月球是地球的衛星,它跟雙星系統的差別在於……”
一下子也想不到怎麽形容,她卡了下殼,“雙星是互相拉扯的,不會一顆繞著另一顆轉。”
孟向辰得出結論:“就像戀愛。”
孟昭溫柔提醒:“你不要老想著戀愛,你多想想清華北大。”
她這個弟弟,比她要聰明很多。
按照他現在的聰明勁兒,難說幾年之後,又是個狀元。
但孟向辰沒接茬:“姐姐繼續戀愛吧。”
“什麽?”
“四年前,你戀愛的時候。”孟向辰聲線清澈,溫和地看她,“看起來,比現在,要快樂很多很多。”
孟昭微怔。
“也不要想太多。”場館內響起散場提示,孟向辰剛好逛完另一個半圈,拽住她的手,拉著她去拍入口處的遊客照——
那兒設了個小擺台,可以捧著巨大的月球模型進行鏡面合影,掃碼就能領取照片,一次最多能容納三個人。
“你以前,也不是這種,做什麽都想很多的性格啊。”
她被他拽著,在擺台上站定。
機器識別到人像,自動開始倒計時。
十,九,八……
旁邊工作人員是個年輕小哥,看見倒計時,突然朝著倆人背後大喊一聲:“哎,你跟他們是一起的吧?快過來,要閉館了。”
孟昭微怔,剛想回頭,就見小哥小跑衝過去,將那個人拽了過來——
下一秒。
她眼前微妙地眩暈,感覺一個高大的男人在自己身邊停住腳步,站定。
小哥風風火火,跑到鏡頭外:“我看你跟他們一路了,來吧來吧,趕緊,就三秒了。”
倒計時進入尾聲。
三、二……
孟昭忽然感到緊張。
她嗅到溫熱熟悉的,薄荷與檸檬的暗香,流動著,將她的意識綿密地包裹、
他穿黑色大衣,手肘處跟自己貼在一起,與羽絨服袖子摩擦。
她幾乎控制不住,抬頭看他。
——一。
照片定格的瞬間。
孟昭撞進一雙幽深漆黑的眼瞳,謝長晝居高臨下,沉默著,與她對視。
她想到,剛剛孟向辰,問她的那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