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走廊上抽煙,跟她一起等班主任,手指間的煙霧都被夕陽暈染成溫暖的橙色。
她第三次看過來,他終於忍不住,慵懶散漫地撩起眼皮,看她:“早戀啊你?”
孟昭瞬間炸毛,紅著耳朵緊張地擺手:“沒!我沒有……是,是……”
她聲音漸漸低下去,“是他一直在給我塞情書。”
風吹動少女的運動服,她被寬大校服袖子擋住一半的手掌,手指微微蜷縮一下。
謝長晝聳眉,了然:“他單戀你,還到處說你喜歡他。班主任知道了,乾脆給你倆一起叫家長。”
然後,她又不敢叫媽媽或者繼父。
所以乾脆留了他的電話。
謝長晝眯眼,按滅煙頭:“那這事兒你班主任也有問題啊,問也不問清楚就叫人,都什麽啊,別人一天到晚閑著沒事做的。”
孟昭垂眼不說話,半晌,聲音有些微弱地道:“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謝長晝眼皮一撩,有點冷淡地道:“確實。”
晚風吹拂,她微抿著的唇有些發白。
謝長晝這麽看著她,忽然有小小的火苗,從心頭竄過去。
他眯眼:“孟昭,你抬頭。”
她茫然地抬眼,看過來。
“我有沒有說過,你現在的名字,是我取的——你是我的人。”
夕光在他臉上鋪開,謝長晝聲線慵懶低沉,平穩清晰地落在她耳邊,“給自己人撐腰,不算麻煩。”
孟昭微微一怔。
“所以。”他說,“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兒,第一時間,得來找我,你知不知道?”
孟昭遲緩地眨眨眼,半晌,小聲:“……知道。”
女生小小一隻,所有動作像被開了慢倍速。
謝長晝心頭火無聲熄滅,突然就樂了。
他唇角微動,笑了一下,目光移開又移回來,聲音清澈:“不是,你跟哥哥重複一遍,你知道什麽?”
最後一道下課鈴盤旋在放學後空蕩蕩的校園內,天邊雲朵被染成霞色,映在少女白皙乾淨的臉龐上。
謝長晝不確定,有個瞬間,她是不是臉紅了一下。
她眼睛乾淨明澈,不帶一點兒旖旎遐思,聲音很小但很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我是謝長晝的人。”
他呼吸一滯。
——他的人。
很久以前,她確實是他的人。
一開始是被保護在羽翼下、需要得到照顧的小女孩。
後來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戀人。
再後來,是如今,她頭也不回,完全不管他這個殘疾人,被人松松拽著就走了,成為一陣風。
夕陽光芒徘徊在窗台。
謝長晝望著孟昭和商泊帆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轉過來問:“我特別凶嗎?”
向旭堯:“啊?”
“沒事。”心頭忽而湧起煩躁與荒唐,謝長晝平淡地移開目光,示意,“走。”
倆小孩跑在前面,謝長晝不疾不徐往總裁辦去。
他今天站了很久,很難忽視腿部的不適,想到什麽,雲淡風輕問:“趙辭樹安排的複健,這周末上門?”
向旭堯點頭:“對,本周六。”
想了想,又有點古怪地加了句:“趙先生說,他還給您準備了個小驚喜。”
謝長晝腳步微停,轉過來,盯住向旭堯,看三秒。
向旭堯神情相當無辜,全身上下哪哪兒都寫著:我不知道。
謝長晝無語,抬手按按眉心:“行,先走吧。”
問還問不出來了。
他倒要看看,趙辭樹這成天到晚沒正形的人,要給他弄出個什麽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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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POLAR,孟昭和商泊帆先去建院給徐東明送了文件,才往回走。
商泊帆一路上都在說哈佛作品集和推薦信的事兒,孟昭沒怎麽聽進去。
GRE,托福成績,都不是她主要發愁的事兒。
她發愁錢。
她這兩年給徐東明做項目,最主要的原因也是,雖然徐老師喜歡PUA學生,但他對待學生相當大方。
每一筆項目收益都透明公開,他會實打實地分錢下來。
但是……
她把獎學金也一並算進來了,覺得,可能,還是不太夠。
之前不提還好,今天商泊帆一提,她又開始糾結……
要不要,去問一問媽媽。
媽媽應該有錢吧。
雖然……不知道,願不願意給她。
兩個人各懷心思走進食堂,熱氣迎面湧來,商泊帆叫她:“坐這兒吧,你吃什麽?”
孟昭左右看看:“我去刷一份石鍋拌飯。”
她放下外衣,伸手去拿校園卡。
左翻沒有,右翻也沒有。
孟昭:“……”
她遲緩地舔舔唇。
想到,今天只有在POLAR會議室時,脫過外衣。
她點開通訊錄,找到今天離開POLAR時,向旭堯留下的電話號碼。
嘟聲響三聲,向旭堯溫潤的聲音在那側響起:“昭昭嗎?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