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珠後來缺席賞花宴,原因淺顯,溫太后不在也好理解,但總不能是溫太后下水去救人的,如此最有可能是同樣缺席的這兩個人其中一個。
陳長敬卻否認:“不是。”
“原是睿王妃。”
王貴妃冷笑,“你不說,便以為我猜不出來了?”
“是,也有別的小娘子缺席賞花宴,可若是別的人救起溫玉珠,不可能不聲張。只有同溫玉珠關系親近的才會為她考慮得如此周道。睿王妃是不是瞧見了你?”
話說到最後,王貴妃語聲染上幾分冷意。
不等陳長敬回答,她一甩衣袖,輕哼道:“你不是說不喜歡她嗎?”
陳長敬沉默不語。
曾經他一直都是這樣以為。
可蘇湉沒有任何征兆突然不要他,轉頭和小皇叔定婚,對他態度變得極為冷漠,仿佛她從未在意過他、同他之間的那些都是假的,與小皇叔則恩愛甜蜜,七夕那一日他們在月老樹下卿卿我我,大婚之後和小皇叔攜手並肩而立……
種種的種種,無一不叫他心裡不是滋味。
是因為他早在自己沒發覺的時候便喜歡上蘇湉了嗎?他不知道。
他對她似是有渴望的。
然而在她已然成為他小皇嬸的現下,他這些想法徒留可笑。
“長敬,雖然她現下是你的小皇嬸,但這可以不算什麽。”王貴妃緩和語氣,“隻前提是你能坐上那個位置,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你之前說你心裡有數,不會犯糊塗,母妃相信你。”
“可是你今日表現,令人失望。”
“回去吧。”
王貴妃轉身背對著陳長敬。
“溫家若知溫玉珠落水與我們母子有關、知我們計劃,定不會善罷甘休。此事他們雖不會放在明面上,但暗地裡必有所動作。你自己小心些,別被抓到把柄,只要不惹你父皇不快,萬事有余地。”
“是,母妃。”
陳長敬應下王貴妃的話,行禮離開。
殿內陷入了寂靜。
少傾,有杯盞瓷器碎裂在地的聲響不斷傳出。
見怪不怪。
守在外面聽候吩咐的宮人們個個垂首,眼觀鼻、鼻觀心,隻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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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玉珠落水這一天,溫家趁夜悄無聲息把府中一位剛受過家法的小姐抬上馬車,送離京城。其後數日陸續有宮人或於睡夢中暴斃或因失足落水溺亡,一時宮中風言風語甚多,連中秋都不怎麽安生。
方在宮中經歷過那麽一場討厭的事情,蘇湉對中秋的宮宴實在興致缺缺。
焚香沐浴過後,也不梳妝,慢慢吞吞坐在羅漢床上染蔻丹。
其實目下時辰尚早,不會耽誤赴宴。
隻礙著是中秋這樣的團圓佳節,原該提前一些入宮的。
陳行舟從外面進來的時候,一眼望見羅漢床上那道小身影,低垂著頭,正專心在忙著什麽事,如綢緞順滑的青絲散落身側,恰遮擋視線辨不清她手中動作。
走近才知蘇湉正在染蔻丹。
玉足多出一抹豔色,是潔白圓潤如珍珠的腳趾被敷上搗碎的鳳仙花。
“王爺,再多等我一會兒哦。”
蘇湉如今靠分辨腳步聲便能認出陳行舟,不看也知是他過來了。
陳行舟撿旁邊的位置坐,說:“不急。”
蘇湉笑著應他一聲,繼續忙自己手裡的事情。
敷完十個腳趾,蘇湉不緊不慢抬頭,笑眼看一看陳行舟後,指揮丫鬟撤下羅漢床榻桌。陳行舟安靜看著,於是眼見蘇湉躺下來,小腦袋枕在他大腿上,舒舒服服翹起小腳,耐心等待腳趾晾乾。
“王爺借我躺一躺。”
蘇湉一面說一面不安分晃晃自己的腳丫。
那抹豔色在陳行舟眼前動來動去。
白玉一樣的肌膚與豔麗的蔻丹形成鮮明對比,挑動著他的心弦。
視線往上,是裙擺遮掩之下若隱若現的細細腳踝。
陳行舟目光閃爍,有一種將那細白腳踝攥在掌中的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
“王爺,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蘇湉的一句話把陳行舟的注意力拉回來。
知她近來對入宮有些抵觸,陳行舟回答:“等你願意的時候。”
蘇湉聽言哼笑:“騙子。”
話音落下,她舉起自己的手到陳行舟近前,得意問:“王爺,好看嗎?”
修長白皙的手指,指甲染了蔻丹,紅得晃眼。
陳行舟捉住蘇湉的手,似仔細分辨過方道:“好看。”
蘇湉又笑:“如何好看?”
“《為夫之道》第十頁第一條。”
“與夫人有關的一切都是好看的、漂亮的、喜歡的。”
陳行舟冷靜背出記憶裡的一條內容。
蘇湉怔一怔,又樂不可支,為他把冊子上的話記得如此清楚,甚至背下來。
反握住陳行舟的手,繼而抓到自己面前,蘇湉大方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個吻,“吧唧”的一聲,認可道:“王爺好乖好可愛,我好喜歡。”
乖,可愛。
初次收獲這樣的誇獎,意外感覺不錯,陳行舟笑言:“近朱者赤。”
近朱者赤……
不正是說因為和她在一起所以變得又乖又可愛嗎?
被反誇的蘇湉臉紅了紅,卻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