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程站在原地,沒再出聲。
蘇國群做了一輩子生意,最擅長的就是軟硬兼施,他見自己該提的都提了,想要的效果也見到了,態度也漸漸軟化下去。
“我知道你心軟,也還顧念著和那孩子她媽媽的舊情。但是凡程啊,你得為咱們蘇家考慮考慮了,小時才是你如假包換的親女兒,你哪能放著自己的血脈不管,去心疼別人的孩子啊?”
“話,今天我就說到這裡,董家那邊派人來催也是事實,當初咱們家在北城能這麽順利的起來,多虧了董家的人脈的投資。做人可不能背信棄義,答應的事情,咱們就得辦到!”
說到這裡,蘇國群看向蘇凡程,語氣不知不覺多帶了一層威懾力。
“還有,那孩子今天那話說得很有骨氣,那既然如此,她的生活今天開始就自己負責吧,老宅那邊,也不必給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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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程靳他們車隊後,蘇彌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都呆在二樓那個房間裡,埋頭畫畫。
丫丫倒是天天都會來看她,像是小大人一樣,每天認認真真的問她畫畫的進度,也會偶然說一下自己媽媽的病情。
“媽媽今天又睡了一天,我看她戴著那個透明的罩子好難受,想給她拿下來透透氣,但是爸爸卻不允許……”
“蘇姐姐,媽媽今天睜眼睛衝我笑啦!你的畫是不是也快畫完啦?我什麽時候能拿過去給她看一看呀!”
……
第四天的時候,丫丫沒有再來。
程靳從醫院回來的時候,一臉沉重的告訴蘇彌——
“嫂子去世了。”
蘇彌那天差不多在給畫板上的畫收尾了,聽見這個消息後,她握著筆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她從小經歷的離別不算多,因為真正留在她身邊的人也沒有幾個。
小時候的媽媽算一個,後來到國外了,老頭算一個。現在,又多了一個丫丫媽媽。
要說那種誇張的極度悲傷,蘇彌是沒有的。
但是她控制不住的會去想,丫丫沒有了媽媽以後,該怎麽辦?
之前那個因為妻子進了ICU就哭到站不穩的男人,又該怎麽辦?
心情不自覺的下沉,外頭這會兒又下起了雨,蘇彌沉默著,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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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媽媽的葬禮,完全按照她的意願,辦得簡單又低調。
甚至到緬懷環節,她早早錄好的離別影像出現在大屏幕上時,還帶動氣氛似的,開起了玩笑。
現場氣氛因為再見到她那張臉而感到輕松,很多人眼角還掛著淚時,又被她逗笑。
只不過和外人相比,丫丫父女的情緒要悲傷許多。
無論丫丫媽媽在錄像裡面說了什麽話,丫丫都像都不見一樣,只顧著往大屏幕上撲,一邊撲一邊哭著叫媽媽。
而丫丫爸爸更甚,他連看錄像的勇氣都沒有,捂著臉蹲在遺像那邊的角落裡,肩膀不停聳動,眼淚也一直未停。
父女兩個都這樣,根本顧不上葬禮是不是還在繼續,所以最後安排事情的人,就又變成了程靳。
蘇彌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下,一直看他進進出出,忙前忙後,好幾個小時都沒停歇。
後來她出去上廁所,再出來時,碰巧看見他在外頭點煙。
程靳今天身上穿著蘇彌頭一次見的黑襯衫,下身也配了一條筆直的黑西褲,半片脊背靠在大理石牆面上,身影修長單薄。
他頭微垂著,發絲順著一起垂落,眉眼看上去比之前要冷厲深沉了不少。
蘇彌其實能體會到他此時此刻的心情,難得的沒有開玩笑,而是安靜的上前,從兜裡拿出了一塊忘記是從哪裡順來的巧克力,遞給他。
“吃嗎?”
程靳嘴邊咬著還未點燃的煙,抬起頭。
女孩子仰著頭看他,表情有些別扭,碰上他的目光時,眼神又下意識的想躲閃。
可是下一秒,她像是又覺得很沒面子一樣,硬生生的移了回來。
程靳說不上心裡是什麽感覺,目光緩緩向下,看向她朝上的白.軟手心,今天第一次,有了想歇一歇的衝動。
他拿起她遞過來的那塊巧克力,隨手又拿掉嘴邊的煙,就在蘇彌以為他是準備棄煙吃甜的時候,他忽然向前倒了倒,將腦袋埋在了她的肩窩裡。
第一次有異性和蘇彌做這麽親密的舉動,不對,應該說是第一次有人,和蘇彌這麽親密。
她先是難得的有些怔愣,片刻之後反應過來,搖了搖肩,想推開他。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我給你巧克力,可不附帶別的業務啊!”
程靳沒動,反而靠得更沉。
“別動,讓我歇會兒。”
女孩子的頸窩很香,不知道是洗發水還是沐浴乳的味道。程靳靠在那兒,一呼一吸間,感覺鼻息都染上了那股子香氣。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語氣太低迷了,還是她忽然起了同情心,後來的一段時間裡,蘇彌真的很乖的沒再動彈,任由他靠著。
但遲遲看他沒有再起身的意思,蘇彌最終還是忍不住了。
“差不多得了啊,再靠下去我就喊‘非禮’了。”
程靳難得的被她逗笑,直起身——
“喊就喊吧,又不是沒喊過。”
兩個人四目相對看著彼此,像是都回憶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