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秦箏倒也有幾分唏噓,那個被二當家捧在掌心裡的姑娘,一夕之間長大了。
第48章 亡國第四十八天(捉蟲)
京城。
春末的日頭,哪怕穿著薄衫,在太陽底下站久了,也曬人得厲害。
秦笙同母親跪在宮門前,身後零星跪著幾個忠心的家仆。
她們已在此跪了兩日,臉上是一片掩飾不住的蒼白和憔悴,饒是如此,母女二人也將脊背挺得筆直,不肯墮了那最後一分骨氣。
上下朝的官員看到她們,有的視若無睹,有的止步歎息一聲,搖搖頭又走了。
沒人敢在這時候為了秦家人去觸李信的霉頭。
郢州陸家從投靠淮陽王起,京城陸家這邊就已成了家族大樹上的那根枯枝。
前太師府前兩日才被抄家,陸家上下幾十口人被收押天牢,不日就要押送往閔州。
朝廷要在三軍陣前,當著郢州陸家的面,斬殺陸太師家眷,以血祭旗。
李信能坐上皇位,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斬草必不留根。
先前秦國公和陸太師以死明志,楚國舊臣大多還未歸順新朝,李信也明白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才假模假樣安撫了一下兩家人,以示仁德。
現在新朝已步入正軌,李信不愁無人可用,對付陸家剛好有郢州陸家擁護淮陽王這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秦家本家就在京城,雖沒那麽好安罪名,可就在幾日前,一群紈絝子弟在秦笙出門時公然攔下馬車調戲她,秦家大公子秦簡怒急同幾個紈絝動了手。
秦簡習文,帶在身邊的也只有一個書童,哪裡是那些紈絝所帶的扈從的對手,被打得重傷不說,後腳大理寺就去秦府拿人,說秦簡當街毆打朝廷命官,要拿他問罪。
原來那群紈絝裡,有一人正好是貴妃的侄子,在戶部領個虛職,胸無點墨,平日裡最好酒色。
他聽聞前楚太子妃乃國色,如今楚國太子妃下落不明,便帶頭攔了秦笙的馬車,想看看秦家這小女兒,是不是也同太子妃一般貌美。
出了這樣的事,秦家能求的人都求了,也去貴妃娘家登門賠過罪,可人家連府門都不讓進。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哪裡是貴妃娘家人鬧事,分明是龍椅上那位想整治秦家人了。
秦夫人轉頭去求朝中大臣,不少人念著秦國公的大義,一開始都幫著上折子求情,可自從秦國公曾經的得意門生突然被革職後,那些求情的聲音也弱了下去。
沒人敢再拿自己的仕途和全家性命去賭。
秦夫人無法,將家中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才籌集銀錢打通大理寺上下,只求讓秦簡在獄中少吃些苦頭,又帶著秦笙跪在了宮門前,懇請李信給個公道。
李信堵得了百官的嘴,卻堵不了天下百姓的嘴。
京城茶館裡說書先生講的評書、戲班子新出的戲曲,都在含沙射影講述秦家的遭遇,鬧得沸沸揚揚,百姓甚至去貴妃娘家人府門前仍爛菜葉子臭雞蛋。
事情能發酵得這麽快,自然是秦夫人在背後使了銀子推波助瀾的。
為母則剛,她心知求官員沒用,那就把事情鬧大,看他李家人還要不要臉面和民望。
……
禦書房。
獸口香爐裡的龍涎香用量一如既往的濃厚,絲絲縷縷漂浮在殿中,怎一眼看去,仿佛是浮著一層瘴氣。
幾個站在玉階之下的大臣額前冷汗涔涔,大氣不敢出一聲。
“河西四郡的最後一郡被北戎拿下了,南邊也閔州危在旦夕,沈彥之這時候還帶著三萬精兵盤踞青州不肯南下,好啊,好得很!”李信冷笑連連,說到氣憤處,直接將案前的奏章盡數拂落:“他沈家是要反了天不成?”
閔州告急,李信下令讓領了三萬精兵於青州剿匪的沈彥之前去閔州支援,可沈彥之非要等到調兵令至才動身。
偏偏朝廷派去送調兵令的欽差大臣,在半道上被賊寇襲擊,重傷垂危,延誤了送調兵令的時間,李信可以說是大動肝火。
幾個大臣惶恐跪下:“陛下息怒。”
李信將手背在身後,在龍案前來回走動,“如今朝堂剛穩,南邊戰事告急,沈家掌兵三萬後也暴露了狼子野心,朝廷是萬不能再抽出兵力同北戎抗衡。”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機靈些的大臣立馬道:“陛下,我等同北戎議和,方可解這燃眉之急。從河西走廊再往東,就是連欽侯的地盤,北戎也怕我們和連欽侯聯手反攻回去,此時提出議和,是為上策。”
李信一雙鷹隼似的眼看向那名大臣,“愛卿且說說,如何議和?”
那大臣額前的冷汗瞬間掉落了下來,磕磕絆絆道:“若能結秦晉之好,自可保我大陳疆域不受北戎侵擾。”
李信登基後,改國號為陳。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朕膝下除卻已嫁人的公主,如今最大的公主,年方十一,愛卿說如何是好?”
李信分明是在一步步逼著他說出那個答案,那名大臣隻得硬著頭皮道:“陛下大可在王孫貴女中選一位賜予公主封號,送往北戎和親,此乃為了天下百姓不受戰火殃及,當是無上榮光之事。”
李信臉上那抹笑容愈深了些,眼角的道道皺紋都透著一股陰冷:“朕聽聞秦國公家眷還跪在宮門外?”
跪在階下的幾個大臣都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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