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媽媽自然是希望她能把老太太的手藝傳承下去,並且發揚光大的。但見她如今如此辛苦,不免又要心疼她。
“這是累手又累眼睛的活,姑娘還是得稍稍歇一歇的才好。”又端了盞油燈擱案頭,讓光更亮了些後,桂媽媽才繼續勸說,“夜間就別做這些了,光線不好,姑娘得愛惜自己眼睛才是。”
顏熙這會兒正專心,自然聽不進去勸。
“就快了。”她說,“這會兒是辛苦了些,但明兒一早就可以送給三姑娘了。我看她挺著急的,一天往這兒跑好幾趟。”想到魏琦那急吼吼的樣子,顏熙忍不住笑了起來。
其實和簡單一點的人相處,真的很開心,因為不必費心思去揣摩他們心裡在想什麽。
這樣不累。
她忽然覺得,像她這樣的頭腦,就適合跟魏琦這樣的人打交道。而魏珩……魏珩心裡彎彎繞繞的實在太多了,她永遠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顏熙這樣捧著魏琦,除了挺喜歡這個三姑娘外,其實也有點自己的私心在。
但桂媽媽不知道顏熙的打算,隻以為她是為了世子才這樣巴結討好著三姑娘的。
不免歎息一聲。
桂媽媽語重心長道:“姑娘,您日後的人生還長著。若今日為了世子您討好這個,明日為了他再去巴結那個……那您這日子過得得多累。姑娘,咱們雖然只是商戶人家出身,家底也不厚,但您自幼也是被捧在掌心長大的。如今奴婢瞧見您這樣……奴婢……”
桂媽媽哽咽。
顏熙這才暫且擱置手中的活。
她知道桂姨是為她好,說這些話,也是真心疼她的。
既她心裡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和打算,也就沒必要再瞞著桂姨。
“桂姨,你坐。”顏熙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又笑嘻嘻把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留出了個更大點的空間來。
桂媽媽是心急之下才掉的眼淚,這會兒也意識到了不合適,於是忙抬袖子擦了擦眼睛。
這會兒半夜也沒人會過來,她便不顧規矩了一回,挨著自家姑娘坐下。
“桂姨,我想好了,我們日後還是得離開這裡的。”顏熙語氣輕輕的,但卻堅定,“但吉安縣那邊我們是回不去了,所以我想,既然來了京城,不如就在這兒落了根,安家立業吧。”
“姑娘你……”桂媽媽錯愕,一時難以置信,“你是認真的?”
“我是認真的啊。”顏熙頗俏皮的衝她眨眨眼,然後挺直了小腰杆,一臉的自信,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我是有手藝的,還是祖傳的獨家絕學。而且,變賣了家產帶到京城後,那些錢也沒動過。日後開個鋪子,做點生意,本錢還是有的。”
“那世子爺怎麽辦?”魏家可不會允許自家的姨娘拋頭露面,去做什麽生意的。
提到魏珩,顏熙臉上笑容變淡了些。
她垂著眸,認真說:“等真搬出去,我自立門戶了,我就和他沒乾系了。”
其實哪怕就是現在,她和他也是沒什麽乾系的。
雖然說他們二人之前在吉安縣的時候拜過堂成過親,但當時交換庚帖時,他用的是衛轍的。要真認真計較起來,她嫁的人應該是衛轍才對。
這是其一。
其二,跟著他來了京城後,魏家也是直接給她安了一個遠房表表表姑娘的身份,表面上她是暫時和魏珩沒有任何關系的。
何況,當時成親後沒多久,魏珩就恢復了記憶了。而那短短的幾日夫妻生活,也只是有名無實的。
他們並沒有圓房。
若非前世她糊塗,以卑鄙的手段睡了魏珩,其實她的前途可以很光明的。
往事不堪回首。
好在老天再給了她一次機會。
桂媽媽已經從錯愕中恢復了平靜。
她見姑娘不像是玩笑的樣子,便好奇問:“姑娘……是從何時改變心意的?”畢竟就在幾日前,她還在為著世子爺已經有幾日沒過來而日日寡歡,要死要活。
甚至還糊塗的,要劍走偏鋒,意圖以迷香算計世子就范。
姑娘能想開當然是好事,但桂媽媽就是怕主子會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畢竟女子自立門戶,開門做生意,也並非易事。
若是在吉安縣的話,倒還好,至少有舅老爺護著,衛家也會多有照拂。但如今是在京城,京城權貴多,又魚龍混雜,姑娘一個涉世不深又毫無根基的小女子,如何能立足?
這條路顯然太難走了。
顏熙說:“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他心裡沒我,任我再怎麽折騰,他心裡也是不會有我的。從前是我糊塗,竟覺得自己可以在他身邊有一席之地。其實他出身那麽好,早在吉安縣的時候,我就該放棄的。”
說來還是心有戚戚……但顏熙的決心卻是堅定了的。
“所幸現在也不遲。”顏熙收了心裡的那些感懷和戚戚然的酸澀情緒,隻認真道,“從前只知道圍著他轉,但現在我才知道,我還可以漸漸的去結識這府上的別人。”
“我好好的做完這支簪,然後送給三姑娘。三姑娘若喜歡,必會常常戴著。日後有人問起,也能知道是出自哪裡。”
“姑娘長大了。”桂媽媽欣慰的笑。
也沒再說什麽,桂媽媽心想,就由著她去做她喜歡的事吧,未必就不能走出一條道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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