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有些奇怪,四公主處的宮女竟然入內稟報說:“公主,五公主來了。”
貴妃榻上,著紅色襦裙的明豔女子仿若未聞,一雙含情的眼專注於手中的詩集,紋絲不動。
倒是五公主秦琳,見通報的宮女進去,隨後便跟著踏進內室,嬌聲埋怨:“四姐姐的架子好生大,可是不歡迎妹妹?”
四公主秦珈慢條斯理地翻了一頁,“來便來了,難道還要我這個姐姐出去迎你不成?你倒是好大的面子。”
五公主挖苦不成反被諷,面上有些不愉,只是今個兒來是有旁的事,便忍下沒有回嘴,而是姐妹好似的湊過去。
這一湊近,就瞧見她手中詩集,一眼便認出作者,浮誇地掩住嘴,好心地勸道:“四姐姐還看那謝春和的詩呢?滿京城都知道四姐姐欽慕謝公子,父皇若屬意謝公子做駙馬,早就指婚了,四姐姐還是及早收心吧,好歹顧忌一下皇家顏面。”
秦珈向來不慣著她,放下詩集,便回敬道:“我欽慕誰,與皇家顏面有何乾系?我倒是覺得五妹妹該改一改你這一身的小家子氣,絲毫沒有皇家公主的風范。”
“你!”五公主氣惱,可隨後便又笑起來,“世家門閥第一公子又如何,若真要與突厥和親,他能為四姐姐仗義執言嗎?不像裴將軍……”
五公主眼中滿是仰慕,壓低聲音,鏗鏘有力地學道:“我的刀,名為無刃,刀鋒向外,刀尖向前,護我大鄴每一寸土,每一個人。大鄴的公主,不和親!”
“裴將軍這樣的大英雄,才能保護大鄴的百姓,保護我們。”
秦珈攥緊手裡的詩集,嘴上依舊反駁:“五妹妹目光短淺,裴將軍固然是英雄,然國士無雙,大鄴也需要謝漣這樣的人才造福百姓,各司其職,怎能論長短?”
“他就算是國士,他也護不了你。”
秦珈猛地起身,俏臉寒氣森森。
五公主嚇得後退了兩步,反應過來,一跺腳,轉身小跑出去,碧色襦裙泛起漣漪。
而秦珈雖然將人趕走,心情卻極差,惱怒地問:“她到底來做什麽?”
貼身宮女闌夢略一思索,答道:“公主,明日裴將軍率軍入城,五公主許是為這個來的。”
秦珈受明帝寵愛,有一枚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的令牌,想起明日是什麽日子,了然,“怪不得,秦琳對裴將軍溢美之詞無數,肯定不想錯過班師回朝的盛景。”
闌夢問:“公主,您可要去看咱們大鄴的將士們班師回朝?”
秦珈微微失神,不自覺地想起秦琳方才說得話。
世人都只會想公主應該去犧牲,沒人在意公主去了突厥會面臨何種困境,犧牲很有可能不是表面的犧牲,是真的用血淚為大鄴和大鄴的百姓換安定和安寧。
可是憑什麽?!
享受榮華富貴的只有她們嗎?
裘馬聲色、鍾鳴鼎食的人,只是她們嗎?!
憑什麽隻讓她們去犧牲?
如果真的只是為了百姓,也就罷了,可犧牲她們是為了百姓嗎?
是為了某些人的榮華富貴和自私。
大鄴和大鄴的百姓不過是借口罷了。
而她欽慕的人,光風霽月,舉世無雙,可那個人心中最在意的是天下大義,是家族,不是她。
只有真的守衛住大鄴國門的裴將軍,會告訴世人,公主也是大鄴的一份子,大鄴軍不同意大鄴的公主和親。
哪怕此時此刻,朝中依舊為是否遣公主和親而爭論,父皇的態度也未明,但秦珈心中隱隱有一種直覺,她不會成為犧牲品。
秦琳約莫也是這樣想。
“闌夢,你拿著我的令牌,出宮到金風玉露樓定一間雅間。”
“是,公主。”
至於五公主秦琳,秦珈沒管,左右以她對裴將軍的崇拜癡迷,肯定會想辦法自己去的。
不過秦珈低估了戰神和軍隊班師回朝的火熱,闌夢根本沒有訂到金風玉露樓的雅間,正要再去別處訂雅間時,恰巧碰到了燕王秦珣的人,這才沒有再費力另尋他處。
“燕王殿下傷勢未愈,不能和太子殿下以及朝臣們一同迎將士們,便在金風玉露樓訂了雅間,想要親眼看將士們回朝。”
“燕王府的人得知您也想要看,便請示了燕王殿下,燕王殿下邀請您明日到他的雅間。”
“闌夢知道燕王殿下的邀約不便推拒,便代您應下了。”
秦珈平時無事都是手不離詩集,此時詩集卻端端正正地躺在旁邊的小幾上,聞言,點點頭,“就去六哥的雅間,明日我再親自道謝。”
第二日,秦珈依舊著了一身絲毫不低調的紅色襦裙,預備出宮,不想和五公主在宮門口偶遇。
五公主在前,聽說四公主在後面,停也未停,招呼都不打,徑直出宮門。
秦珈也懶得搭理她,吩咐人該如何便如何,不必理會五公主。
但出宮門之後,兩人一前一後,初時還有些距離,漸漸卻走到一處,偏偏最後還都停在了金風玉露樓前,外人看來恐怕都以為她們是一起出來的。
兩人前後腳下馬車,對視,五公主秦琳率先扭開頭,提著襦裙踏進樓中,秦珈則是從她身上收回視線後,便看向所處這條百稚寬的主街。
人來人往,摩肩擦踵,這樣的盛況,尋常也就上元節才有,而今全都是為了大鄴的凱旋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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