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得志反應敏捷,一下子跳遠,仍舊沒有眼力見兒地叨叨:“將軍,您可是咱們邊城最受小娘子們仰慕的郎君,哪能像我們這些大老粗一樣粗魯?”
胡子像野獸一樣狂野的武將推了他一把,不正經地起哄:“將軍可不在乎邊城那些小娘子們,將軍有阿酒姑娘呢。”
郝得志蒲扇似的巴掌“啪”地拍在腦門兒上,“瞧老郝這記性,對對對,阿酒姑娘那麽好,將軍可不在乎是不是受小娘子們的仰慕。”
假郎君裴君環胸,面無表情,“哦?你又知道了?”
郝得志絲毫沒感覺到危險,傻笑中帶著一絲蕩漾道:“將軍,您別瞧老郝沒學問,可也聽過不少話本故事,這男人若是遇到鍾情之人,萬千人裡一眼就能瞧見那一人,也只能瞧見一人,日也思夜也思,酒肉都吃不香,您就說,您和阿酒姑娘,是不是這樣兒?”
“老郝,你對哪家娘子日思夜想了?”那武將又用肩膀撞他,“跟兄弟們說說,現在咱們打了勝仗,一起去給你提親啊。”
軍營的男人們聚在一塊兒,厚臉皮是常事,郝得志一點兒不臊,大喇喇地說:“好你個曹老虎,說將軍和阿酒姑娘呢,扯我老郝做什麽?”
“將軍和阿酒姑娘,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曹老虎曹申老家裡有婆娘,葷素不忌,嘿嘿笑了兩聲,“這麽些年,阿酒姑娘對將軍一心一意,沒準兒早就定終生了呢。”
“誒!”裴君打斷提醒,“注意些分寸,我和阿酒沒有絲毫越矩之舉,別敗壞了姑娘家的名聲。”
眾武將都沒有惡意,連忙收起調侃,正經了點兒。
曹申道:“在軍營裡,大家夥都瞧著呢,您是最守禮的讀書人,不過阿酒姑娘極好,如今打了勝仗,這婚事您可有想法?”
她怎麽可能娶媳婦?
裴君心中歎氣,面不改色道:“我與阿酒,不是你們想的那般,兄妹之情豈可以男女情愛玷汙?”
她說著,一頓,又道:“當然,她畢竟因我名聲有礙,要是沒有意中人,我是極願意照顧她一輩子的。”
幾個武將面面相覷,搞不懂讀書人的婉約、複雜。
郝得志抓腦袋,“要是我老郝,覺著哪個姑娘好,肯定直接求親,將軍您這實在不爽快。”
“你將來遇到中意的姑娘,最好像你說的一樣爽快。”裴君瞪他一眼,隨後直接命令道:“曹申,郝得志,聽令!”
幾人刷地站直,嚴肅地應道:“末將在!”
“乾活去!別給我磨磨唧唧。”
“是!”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聲音渾厚又響亮地應著,抱拳告辭後勾肩搭背地撤離。
一行人走出去好遠,還能聽見他們的爭論聲——
“我老郝今日守衛,可不愛跟那些文縐縐的文官待著。”
“那不行,我守衛。”
“曹老虎你是副將,非你莫屬。”
“招待京官兒,肯定有好酒,你不就好那口?”
“……”
裴君站在原地目送幾人,他們的左手始終緊握腰刀,保持著警惕。
這軍營裡每位將士皆是如此,戰爭即便暫時地勝利,他們卻還沒那麽容易從戰爭的陰影裡走出來。
第3章 英魂不滅
北境抗突厥的軍營裡,因為燕王秦珣掌權,軍營上層大多是年輕將領,老將多在軍營中任指揮、調度或者後勤之職。
軍營裡也不乏爭權奪勢,只是較別處更為簡單純粹一些,裴君如今在軍中一人之下,全賴於這七年來幾乎場場作戰都身前士卒,實打實的戰功。
她跟郝得志一行分開,去主軍帳中處理完軍務,忙完,時辰已經不早,便起身回她的營帳中換衣服。
一路上遇到巡邏的士兵,臉上全都帶著輕松和笑意,沒有從前時刻備戰的緊繃與陰鬱。
士兵們停下向她行禮,裴君也都駐足回禮,無一例外。
“將軍!”守帳的兩名衛兵抱拳行禮。
裴君頷首,掀開門簾,便見一個姑娘笑盈盈的臉,她皮膚不算嬌嫩,甚至因為常年隨軍,有些許黑,她是阿酒,木軍醫的女兒,是全軍稱頌的好姑娘,好軍醫。
阿酒隻著了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裳,胸前後背綁著皮甲,衝著裴君微微福身,優雅地不像是個軍醫的女兒。
“阿酒,你何時回來的?”
阿酒走過來替她解甲,柔聲道:“回將軍,近來休戰,受傷的將士們皆活泛,比平時不聽話些,才從醫所回來沒多久。”
裴君自個兒拎著家掛在架上,隨口問道:“魯肇他們過去了?可有找你麻煩?”
阿酒聽到這個人名,眼神淡漠,回避地搖頭,“先前那次是我粗心,不小心扯到魯將軍的傷口,否則魯將軍哪會與我這樣的小人物計較。”
魯肇那人,雖盛氣凌人,確實也不是那種仗勢欺辱的人。
裴君放下心,讓阿酒將她的輕甲找出來。
“將軍,都沒有戰事了,您還著甲嗎?”
裴君看向手邊的腰刀,淡淡道:“一日不離北境,一日不解甲。”
阿酒拿起輕甲的手一頓,隨後沉默地捧過去。
裴君沒讓她幫忙,自己穿輕甲,問道:“阿酒,班師回朝之後,你有何打算?”
阿酒眉眼溫柔,沒有猶豫地說:“當然是隨您一同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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