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聽祖母說過,大海逢年過節常來探望,可如今她回來,他倒是不來了,裴君便打算親自走一趟。
這一日,裴君帶了禮物乘馬車來到隔壁村,護衛向村人打聽了一下大海家的位置,然後便架著馬車來到一戶村戶家門前。
“將軍,到了。”
裴君走下馬車,見院中有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年老這位,如果她沒猜錯,應該就是大海的母親,至於這位年輕的娘子……
據裴君所知,大海並未成親。
大海娘瞧見他們這一行衣著不俗、氣勢逼人,面上直白地表現出幾分局促,“你們是……?”
裴君掩下心中那一絲疑惑,拱手問好道:“大娘,我是大海曾經在軍中的上官,姓裴。不知大海可在家中?”
“裴……”大海娘默默念叨,忽而驚道,“裴將軍?!您是裴將軍?”
裴君點頭,見她要行禮,連忙扶住,道:“您不必多禮,我今日來,乃是以故交的身份,想要探望您和大海。”
“這、這該是我們去拜見才是,還勞煩您到我們這破屋。”大海娘既不好意思,又激動不已,“大海去山上砍柴了,我這就去找!”
她說著話就要跑出去,風風火火的,裴君趕忙攔住她,“我們不急,等他會來便是,您不用去尋。”
大海娘似是也想起將客人扔在家中不妥,便停下來,趕忙招呼裴君他們坐。
這時,旁邊的年輕娘子終於找到時機,手攥得緊緊的,趕忙對大海娘道:“嬸子,我家裡還有活,我先走了。”
她說話的聲音極小,臉也臊得通紅,匆匆向裴君等人行了一禮,便小跑離開。
“秀娘!你的籮筐……”大海娘追了兩步,見姑娘也不回頭,隻得停下,對裴君抱歉道,“裴將軍,您看我一個村婦,不懂禮,剛剛太緊張,忘記向您介紹她了。”
“無妨。”裴君不介意地笑笑,低頭看那籮筐中新鮮的蘑菇,問道:“這位娘子與大海是否……?”
大海娘歎了一口氣,“忒好的姑娘,上山時被大海救了,時不時便送些東西來感謝,但我看得出她是瞧上我家大海了,可那個木頭愣子,硬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護衛們忍不住笑起來,裴君心思細膩一些,猜想大海許是有顧慮。
“我也不是沒說過,可他就是埋頭不理。”大海娘憂愁,也有些猜測,便求道,“將軍,您是大海的恩人,您能不能替我勸勸他,他要是不娶妻生子,我哪能放心閉眼啊。”
裴君沒拒絕,“我只能試一試,不過若他真沒有想法,您也放寬心,別強逼他。”
“是是是,謝謝您了。”大海娘感激極了。
裴君確實不著急,便和護衛坐在大海家的小院兒裡等大海砍柴回來。
大海娘忙前忙後,又給他們倒水又給他們拿家裡的其他東西招待,嘴上還請他們見諒,說是沒什麽好東西。
“您且坐吧,我們和大海的交情,也不算是外人。”
裴君給了護衛一個眼神,護衛立即將禮物拿進來。然後裴君對大海娘道:“您跟我說說大海回來之後的事兒,先前朝廷的撫恤銀,你們領到了嗎?”
“領到了領到了,都是托了將軍的福。”大海娘笑眯眯地點頭,“我們家只能領一次,可只要大海活著回來,沒有撫恤銀我也沒有怨言。”
裴君點頭,“正該這樣想才是,戰場上多少將士沒了性命,他能活著回來,便是有後福的。”
裴君這樣的身份,當她想要散發善意時,多數人便是不受寵若驚,也是會放下防備。
大海娘初初坐下時還有些放不開,待後來裴君態度溫和地與她說了幾句話,她就自然許多了,等到裴君閑聊似的問起南望村穩婆在這村裡的親戚時,她連那家有幾個男娃女娃都說出來了。
一股腦喋喋不休地說完,見裴將軍一直都沒說話,大海娘忽然打了一下自個兒的嘴巴,“您看我,淨說這些廢話,您不愛聽了吧?”
裴君笑著搖搖頭,“沒有,我們戰場上待得久了,最愛聽到百姓安居樂業。”
大海娘手不自覺地在圍裙上蹭,“您可真是個好官。”
這是個好評價,裴君道謝。
大海娘又要說話,一抬頭,見到不遠處路口的人,驚喜道:“將軍,大海回來了。”
裴君回頭,果然見到有一個獨臂的壯漢呆站在那兒,便揚聲道:“怎麽?你自己家都不認得了?”
大海回神,幾個大步便走過來,進到院中便將柴火一扔,撲通跪在地上,哽咽:“將軍!”
裴君起身扶他起來,仔細打量了他幾眼,笑道:“瞧著竟是比從前白了些許,你這模樣如此英武,怎地還未成婚呢?”
大海沒想到一見到將軍,她便先說了成婚的事,頗為羞窘,“將軍,您莫取笑屬下了。”
“可不是取笑。”裴君反客為主,招呼他坐下,“我方才一到,便見一極清秀的娘子在與大娘說話,那位娘子的神情,可瞞不過我的眼。”
大海垂頭,歎氣道:“將軍,我一個殘廢,怎麽好耽誤好人家的娘子?”
大海娘想要說什麽,可張了張嘴,又咽回去,期望地看著裴將軍。
裴君不讚同道:“你若是對人家無心,拒絕便拒絕了,可若是因為少了一隻手臂而退卻,我非要罵你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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