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聽他老人家如此說,默然,因為她想做的事情若是失敗,很有可能對裴家是個極大的打擊……
而也不止裴家人為踏破門檻的人煩惱,裴君的生母劉巧女在聽說駙馬的事兒,好不容易平靜的情緒一下子又挑起來了,第一時間便找了馬車,趕到南望村。
裴君不意外她會來,見祖母瞧見母親便扭身回屋裡去,她就邀請母親出去走走,順便說話。
劉巧女心事重重,一到無人處,便問她:“你、你真的要做駙馬了?”
“我為何不能做駙馬?”
“你當然不能……萬一被發現……”劉巧女心驚膽戰,滿腦子都是不好的聯想。
“母親。”裴君打斷她,“您可以當它是一場聯姻,我和皇室的聯姻。然後將那些事情爛在肚子裡,不要想也不要提,隻管待在襄陵縣安心過你的日子,教養好迎兒和迅兒,我自然不會牽連你們。”
劉巧女情緒激動,聲音不自覺地加大,“我是怕你牽連嗎?!”
裴君微微使力按住她的肩膀,“母親,您太緊張了。”
劉巧女捂住頭,“我怎麽能不緊張?”
忽然,劉巧女抬起頭,一把抓住她的手,“要不,要不你回來吧,不做駙馬,也不做官了,好不好?君兒,娘求你了,都是娘的錯,娘錯了,娘真的錯了……”
遠處田間有人在勞作,似乎注意到他們,向這裡看過來。
更遠處,綿延的山,碧空如洗,一望無際,和這世間相比,人是如此的渺小。
可裴君身處此間,胸中卻是豪情萬丈,“母親,我終有一日會成長到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地步,讓人動不了我,也不敢輕易動我。”
“您阻止不了我,不如祝福我,祝福我青雲直上、鵬程萬裡。”
風動,裴君的發帶迎風飄揚,那一刻,她的眼睛裡盛滿了劉巧女不懂的東西。
她們就這樣安靜地站在那兒,直到勞作的村人過來跟他們問好,裴君含笑與他說了兩句話,然後帶著母親回村。
這個村子,是裴君自小長大的村子,劉巧女也在這裡度過了最難忘的十年。
幾乎每一處都有回憶,裴君閑適地隨便提起一些,有些劉巧女知道,更多的是劉巧女不知道或是沒能參與的。
“我記得這家,住著附近兩個村子唯一的穩婆,村裡不少人都是她接生的,如今怎麽蕭條了?”
劉巧女瞥了一眼,沉默地點點頭,“嬋兒也是李阿婆接生的,聽說她已經病故了。”
裴君背手而行,狀似不經意地問:“那我怎麽是外祖母接生的?”
劉巧女情緒不高,隨口答道:“我生你那日,趕巧下了大雨,李阿婆去隔壁村探親趕不回來,那時你外祖母從縣裡來看我,住在咱們……住在裴家,且懂些接生之法,就親自幫我接生了。”
看來是天時地利人和,老天都不想她在一方後宅蹉跎。
裴君彎起嘴角,“既然病故,那我也是這位穩婆接生的,您和外祖母就放寬心,安度余生便是。”
劉巧女莫名,不知道她為何這樣說,是誰接生又能有什麽不同。
但前方來人,她沒法兒多問,只能咽回去,等到回到裴家,再見到老郭氏,她全副心神都放在老郭氏身上,就沒心思想旁的了。
裴君想讓兩人解開心結,主動邀請母親留宿,劉巧女留下了,老郭氏也沒說什麽。
劉巧女改嫁之後,便再沒來過南望村,都是裴君的舅舅劉文茂來接裴嬋去劉家小住,讓母女相見。
大鄴打勝仗之後,劉巧女按捺不住,終於踏足過兩次,和老郭氏卻是連句話都沒有。現在也是,只要兩人在一塊兒,氣氛便凝結起來,連最愛湊在裴君身邊的裴吉都不愛來了。
但裴君瞧著,也沒有劍拔弩張,這或許代表,她們其實早就放下那些年的矛盾,只是還別扭著放不開。
這麽看來,這對前婆媳之間,也頗有意思。
第二日,裴君讓護衛去縣裡將趙迎和趙迅也接到南望村。
趙迎和趙迅知道他們的身份出現在裴家有點兒奇怪,站在老郭氏面前時十分拘謹,都不敢隨便動。
而老郭氏看著前兒媳跟別人生的兩個孩子,心情也有幾分複雜,對於兩個孩子的問好,生硬地點點頭便轉身去廚房準備晚膳。
劉巧女沉默地跟去幫忙,裴嬋也領著趙迎跟上去。
護衛們跟裴君待在南望村,會幫忙做一些拎水劈柴的力氣活,是以院裡就只剩下裴君和趙迅無所事事。
趙迅眨眼都小心翼翼地,隻敢用余光去瞄阿兄。
裴君想了想,對趙迅道:“跟我走吧。”
趙迅連忙跟在她身後,連句“去哪兒”都不好意思開口問。
最後,裴君停在族學外,院子裡大概有二十幾個孩子正在跟大伯裴英之讀書。
裴家這一代男丁算上裴君只有五個,只有裴和在族學裡讀書,小叔的小兒子才三歲,還在小叔身邊啟蒙,再晚些才能到族學來。
剩下跟裴家有關系的,只有三叔的兩個外孫子,其他都是附近的小孩兒,說是族學,更像是私塾了。
裴大伯抬眼時注意到裴君,讓孩子們先讀書,走出來,問:“大郎,你今兒怎麽走到這兒來了?”
裴君提溜出趙迅,“給您送個學生。”
裴大伯捋胡須,看向趙迅,直接開口考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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