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捧著茶壺走到書房外,便聽到兩人這一段話,欲敲門的手緩緩垂下,靜靜地站在原地片刻,回身坐在台階上出神。
書房內,秦珣眼中的無力再無掩飾,“裴君,你真的無愧於任何人嗎?”
那目光幾乎灼燒到她,裴君只能撇開眼回避。
秦珣極想逼她看著他的眼睛回答,可有人在她心中是特別的,但答案已經顯而易見,有很多,不是他。
“抱歉,是我口不擇言了。”秦珣聲音極輕,“茶我就不喝了,希望你……堅守如初,長命百歲。”
裴君眼中霎時湧起淚意,用盡力氣,才沒有失態。
到這一刻,秦珣都心存期望,可他注定要失望。
秦珣起身,“無論如何,如果你真的需要幫助,來找我。”說完,徑直推門出去。
阿酒聽到開門聲,立即起身,“殿下……”
秦珣沒有看她,大步離開。
阿酒看著他的背影,又看向書房內,到底沒有打擾將軍,而是放下托盤,跟上燕王,代將軍送人。
送走燕王后,阿酒取了把掃帚,在庭院中漫無目的地劃拉,時不時便要抬頭看向書房,猜測將軍在裡面做什麽,會不會傷心……
裴君從書房出來,便看見阿酒在掃院子,不讚同道:“阿酒,各司其職,打掃的事不需要你做。”
阿酒心虛地左右看,“我這不是閑來無事嗎?”
裴君又說了她一句,才道:“正好你在這兒,我有些事情請你幫忙。”
阿酒立即放下掃帚,跟她進書房,“將軍,您要阿酒做什麽?”
裴君從書案上拿起一張給俞尚書的帖子,另還有一遝書信,遞給阿酒,“幫我送出去,另外,派人去金吾衛叫曹申下職後到我這兒來。”
阿酒捧著這一堆東西,驚訝,“您在書房裡,就寫這些了?”
“自然,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沒有。”阿酒連連搖頭,翻了翻懷裡的信封,“這些信是……?”
“既然要請人,自然要找信得過的自己人。”
她說的輕描淡寫,可阿酒記得這些人好些都是在戰場上落下殘疾的將士,不過想到將軍的為人,也不奇怪,便道:“阿酒這便去辦。”
傍晚,郝得志和曹申一同回到裴宅,裴君讓廚房準備了些酒菜,邊吃邊問曹申一些金吾衛的情況。
郝得志和曹申兩人看起來是真的高興,喝了不少酒,裴君不想曹申回家還被施娘子埋怨,便及時叫停,讓人送曹申回去。
阿酒叫人送郝得志回房,再回到中堂,沒看見將軍,便來到後院。
然而後院前後都找遍了,依舊沒看見人,正奇怪,忽然聽見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尋著聲音過去,便看到正寢前的房簷下,散落著碎裂的酒瓶。
阿酒一直走到庭院中,抬頭,就看見將軍正躺在房頂上喝酒,左右一瞧,西邊兒房簷下立著一個梯子,便走過去,順著梯子爬上房頂。
裴君聽見動靜,側頭,瞧見她在房簷上走得東倒西歪,嚇人的很,便放下酒瓶,起身幾步走向她,伸出手。
阿酒見了,笑著搭上去,借著將軍的力,穩穩地走到放酒瓶的地方,坐下。
“要喝嗎?”裴君拿起一瓶酒,遞向阿酒。
阿酒點點頭,接過來,拔下瓶塞,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
裴君笑,開了另一瓶,在她瓶身上輕輕碰了一下,“不愧是阿酒,爽快。”
阿酒又喝了一大口,抱著酒瓶看夜空,“將軍,其實京城的月亮和北境也沒什麽區別嘛。”
裴君躺下,左手手臂擱在頭下,單膝曲起,望著頭頂的月亮,良久,從腰帶中拿出一枚銅錢,舉起來,透過方孔看那小小的月,“還是有區別的,更遠一些……”
月其實只有一個,不同的是人的心境。
阿酒側頭看她,“將軍,阿酒會一直留在您身邊的。”
裴君將銅錢收進手心,嘴角上揚,玩笑道:“那我不是要養你一輩子?我看不好,還是早些找個好人家將你嫁出去才是,否則木軍醫不是急壞了?”
阿酒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過身去,“將軍休想甩開我。我以後可是府裡的管家、大夫,將軍若是惹我不高興,您且瞧我如何治您,頭一個便是休想再喝酒。”
裴君聞言,朗聲大笑,“我可不敢惹阿酒,沒酒還有什麽快活?”
皓月當空,隻這房頂上有二人,裴將軍為了一口酒,伏低做小,阿酒姑娘“勉為其難”被哄好,似乎有什麽難事,在此時此刻,也比不得一口酒重要。
第二日,裴君照舊是天剛亮便起身。她的金吾衛製服還未縫製好,便穿上阿酒為她縫製的衣服,這衣服製式仿照胡服,顏色卻是半襟紅半襟黑,腕上再綁上黑色皮腕甲,端的是又瀟灑又威風。
郝得志老早就在等著了,將軍一出現便扛起腰刀,大搖大擺地跟在她身後,氣勢洶洶,仿佛要去幹架一樣。
第21章 (捉蟲) 杖十
今日的金吾衛衙門,與旁日十分不同,點卯換職的時間,金吾衛們卻都在校場和衙門外的空地上列隊,少見的大部分都正襟肅立,沒有吊兒郎當不像樣子。
其實金吾衛初建之時,並非如此,也同其他京城衛軍一樣,個個都是精兵。不過先帝親勳貴,京中大半衛軍都被勳貴把持,許多勳貴以及勳貴一系的子弟都在各衛當差,以至於各衛皆烏煙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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