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邀請燕王去東宮小坐,對他道:“以裴將軍之才,若能助我,必定如虎添翼。阿珣,你與他共事多年,可知如何能讓他為我所用?”
秦珣看向兄長,目光中帶著幾分澀意,“阿兄,正是因為我與她共事過,我才更清楚,裴君心中自有一杆稱,她不會帶著曾經跟她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助你,亦不會助鄭王。”
太子似是並不意外弟弟如此說,轉而道:“阿珣,你可知昨日裴將軍去探望了顏公?”
秦珣眉頭微動,然後便歸於平靜。
朝堂之中,很多時候一個極尋常的舉動都帶著巨大的深意。
太子多次表達過對裴君的欣賞,大皇子自然也想拉攏裴君,但裴君入職金吾衛後沒多久便回鄉,他們皆未來得及與裴君接觸。現下裴君才歸京便掀起波瀾,但她誰都未曾親近,反而隻去了顏丞相那兒……
如果這是她的選擇,秦珣只有一句話:“裴君效忠於父皇,日後阿兄走上那個位置,她也會效忠阿兄。”
太子聞言,笑道:“阿珣,你少年時總是獨行,如今看來,也交到了知己好友。”
秦珣低眸,看著手中擺弄的茶杯,無言以對。
太子見狀,微歎,“阿珣,你自回京大多時候皆閉門不出,唯獨發生與裴將軍有關之事才出府,你騙得了旁人,卻是騙不了我。”
“裴將軍的為人,經了這幾次事,我也有所了解,你既然更了解他,便該知道,他縱是礙於立場不便與你多接觸,想必心中也視你如初。”
太子年幼時便被立為太子,多年來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錯,連與父皇,都要小心應對,唯有秦珣,兩人相差六歲,秦珣幾乎算是太子帶大的,他只有在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面前,才能展露心扉。
“阿珣,我如今身處這樣的漩渦之中,已是無能為力,但希望你能開懷些。”
秦珣聞言,馬上抬頭,扯起嘴角寬慰道:“阿兄,我與裴君也稱得上一句‘生死之交’,情分不是假的,我不常在外走動只是為了養傷,並非阿兄以為的……”
“阿珣。”太子抬手,道,“你不必與我解釋,你自己清楚便是。”
秦珣止住先前的話,片刻後,輕輕點頭。
而太子忽然一笑,問道:“你也年紀不小,既然回來,婚事也該打算起來,你心中可有想法?”
秦珣腦中閃過裴君的身影,隨即搖頭道:“阿兄,好不容易回京,我暫時沒有成婚的想法,隻想多清淨兩年。”
太子一直看著他,未曾落下他神色裡的每一絲變化,忽然問道:“你莫不是有意中人了?”
秦珣一頓,很快便否認道:“沒有,我只是累了。”
太子將信將疑,道:“便是真的有也無妨,以你的人品相貌,難道還有女子不喜歡你嗎?”
怎麽沒有?秦珣無奈,不想和兄長糾纏在這樣的話題上,便道:“阿兄對姬家女如何打算?我並不希望阿兄真的納姬家女進門。”
太子甚至不用詢問便知道他如此說的緣由,但仍然道:“鄭王一系步步緊逼,我若什麽都不做,隨時有可能墜入深淵。”
秦珣當初毅然北上,是因為救國之心,但也必須承認,離開京城讓他輕松下來,而離開之後,當他每一場戰爭都抱有必死之心時,他不再隻著眼於京城這一方天地,自然開闊許多。
如今再看這朝堂,更覺無趣。
可他走不脫了……
“阿兄可想過,拋開立場利益,為大鄴做過什麽?為百姓做過什麽?又為自己做過什麽?”
這一次,輪到太子無言。
……
裴君從皇城離開,便乘馬車回金吾衛。
馬車一入金吾衛所在的街道,便緩緩慢下來,坐在外頭的護衛稟報道:“將軍,有一位娘子攔馬車。”
裴君挑開馬車簾,向前看去,見是前幾日從拐子手中救下的譚小娘子,並不想理會,可是瞧見不遠處金吾衛衙門探頭出來看的一群好事之徒,便道:“停車。”
馬車應聲停下,譚小霜上前,小心翼翼地遞上一盒點心,道:“裴將軍,您救我一命,小霜無以為報,只能做些點心,感謝您。”
裴君未接,神色淡淡,直截了當地問道:“譚小娘子那般在意名聲,為何還要孤身攔車,可知若傳揚出去,你的名聲會如何?”
譚小霜手指緊緊摳著點心盒,難堪地低下頭。
裴君側頭,冷眼瞪向那些躲在門後望過來的金吾衛,待到他們縮回去,方才重新看向譚小霜,語氣平和道:“昨日貴府欲道謝之事,管家已經告知我,你若真在意名聲,便不該來此。”
譚小霜啜泣起來,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腳前的地面,哽咽道:“將軍是英雄豪傑,自然瞧不上我這樣的做派,可我的名聲已經壞了,我能有何辦法?”
“所以呢?你明日還會來嗎?”
譚小霜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一言不發。
裴君無奈,瞧著譚小霜的臉,一頓,忽然問道:“你多大了?”
譚小霜驚訝地抬頭,磕磕絆絆道:“十、十六。”
“軍中有不少未成婚的將士,有些家世雖然平常,但是人品不錯,我可以讓我祖母替你做媒,有我作保,這些人都不會拿你被拐說事。”
譚小霜越聽越茫然,這不在她想象之內,根本不知道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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