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守女德!”
“呸,真是晦氣。”
……
他們好像忘了她的功績,忘了她救過國,忘了她的所有的好……
也有人為裴君求情,為裴君說話,只是這些惡毒的言辭,尤為尖銳,如刀鋒一般,刺向裴君。
幾個驍衛跟在裴君身後走了這短短的一小段路,就已經有些受不了,狠厲地瞪向兩側的百姓,然後恭敬地問裴君:“裴將軍,不如稍等片刻,末將去準備馬車……”
“不必。”裴君步履堅定從容,視若無睹,充耳不聞,“我裴君問心無愧,無懼人言。”
上位者總是以愚民稱百姓,想要百姓淺愚而易擺布,這些吠影吠聲,充分證明了他們的成功。
裴君要走,還要堂堂正正地走。
突然,左側有一男子叱罵道:“女子之身為官,禍亂朝綱,怎麽不自裁謝罪!”
喊聲出現的同時,一顆雞蛋飛向裴君。
裴君甚至沒有去看,隻一低頭,那枚雞蛋便從她頭原本所在的位置飛過,啪地摔碎在地上。
幾個驍衛一瞬間圍住裴君,下意識地護住她。
街道兩側的百姓因為這突來的狀況,有些騷動,互相推擠,衙役們一邊極力向外推人一邊大聲呵斥,“不準擠!都走遠點兒!”
裴君低頭看著那枚碎裂的雞蛋,腦子裡突發奇想:一枚雞蛋是一枚銅錢還是多少來著?
她重新抬起頭,剛一邁步,余光注意到一個白發蒼蒼地老人被擠得左搖右晃,顫顫巍巍地幾乎要摔倒,便又停下來。
“執法以嚴,然不可嚴酷、殘暴。”
她的聲音並不高,也並不嚴厲,可以她為心,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都安靜下來,衙役們推攘的動作也漸漸放輕。
而裴君既然開口,自然要對方才的斥責予以回應。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方才發出“亂朝綱”的指責的一側百姓,擲地有聲道:“我裴君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為何不能為官?”
“難道要我屈就一卑劣、無能之輩,相夫教子才是女德?”
“若沒有我裴君和數萬將士浴血奮戰,敵虜踏破山河,哀鴻遍野,還晦氣嗎?”
人頭攢動的街道,鴉雀無聲。
裴君嗤笑一聲,昂首闊步,一往無前。
兩側,百姓們噤若寒蟬,一言不發地目送裴君遠走。
皇宮門外不遠,好些大臣不自覺地駐足,注視著裴君挺直的脊梁。
宮牆上,一抹黃色身影不起眼地佇立在高處,靜靜地眺望漸行漸遠、始終挺拔的人。
無論裴君的結局如何,這一刻,一定會教人刻骨銘心,終身難忘。
沒有人能懷疑,裴君會向她所說的那般名流千古,如果裴君這樣的風采氣度都不能,這世間,又還有誰能夠做到呢?
皇宮門守衛雙手恭敬地托著裴君的佩刀——無刃,舉棋不定,不知該如何處理。
“刀給我吧。”
一隻大手伸過來,握住刀鞘,直接取走長刀。
守衛反應不及,下意識地握了握空無一物的手掌,抬頭跟著刀看過去,這才發現拿走刀的人竟然是魯肇魯將軍。
守衛知道魯將軍和裴將軍立場不同,不甚和睦,卻不敢反駁,任由魯將軍帶走了裴將軍的佩刀。
禦史台監獄——
裴君被“迎”進大牢,腳踩在大牢地面的一瞬,她感覺到些微不同,微微低頭。
她腳下的地面微微濡濕,沿著昏暗的牢道看過去,基本都是這樣。
慢慢往裡走,整個監牢異常的整潔,鼻尖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腐味兒潮味兒,但是並不重,與她所知的大牢相差甚遠。
如果這還不算奇怪,等到裴君被獄卒們引到靠近深處一個圍著帳幔的牢房,再聞到熏香的味道時,心情極難言。
而牢房裡,擺放了一套桌椅,床鋪被褥全都是新的,甚至還用一座簡陋的屏風隔出淨室。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顯見是用了心。
“裴將軍,您還有什麽需求嗎?”獄卒廖大拘謹地問,“小的會盡力滿足,若是小的做不到,也會替您傳信。”
裴君向他道謝,“已是極好,暫時不必了。”
廖大扯出一個僵硬局促的笑容。
裴君再看向牢房中,她方才第一反應是有人提前交代打點,便順口一問。
然而廖大否認:“裴將軍,並沒有交代過小的們。”
裴君微訝,迅速意識到,這一切都是這些獄卒們的善意,那她先前的猜測便有些不妥,是以她又向獄卒們鄭重地道謝。
獄卒們紛紛讓她“不要客氣”。
裴君來的路上,才經歷了另一重天地,忍不住問他們緣由。
廖大樸實無華地說:“您是英雄,英雄不分男女。”
裴君一怔,隨即背過身去,笑中帶淚。
第144章 獄中
從沒有見過一個人, 入獄如同迎戰一般,以至於當日所有親眼見到的人心中的余韻久久散不去。
謝氏父子一同乘馬車回府,謝尚書深深地感歎了一句:“裴將軍的風骨, 著實令人敬佩!”
謝漣沉默地點頭,“雖未曾想到裴將軍竟然是女子之身, 但以裴將軍的能力和德行, 若困於後宅, 是大鄴的損失。”
謝尚書頷首認同, 幽幽一歎,道:“如今已不是當初兩國交戰、生死攸關之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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