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軍對壘越發焦灼,各地百姓紛紛請願,希望明帝赦免裴將軍, 希望她能夠重回大鄴軍, 再次為大鄴帶來勝利之音。
民間呼聲越來越高,然朝堂上並不平靜,針鋒相對絲毫不讓,有些人,不懂戰場, 卻極擅長爭權奪利、指點江山。
他們極力壓製裴君,歸根結底,是裴君觸犯了他們的利益。
裴君以寒門之身功勳卓著,偏又太過年輕,前程廣闊,只要她立在朝堂之上,所有年輕的子弟都會黯然失色。
而金吾衛肆意抓捕拷問官員,即便有些人對其中的門道心知肚明,可這把劍沒有握在他們手中,他們自然不能容忍重劍懸於頭上。
裴君還如此不識時務地妄圖變法,再加上女子之身,不止是觸犯了貴族的利益,還觸犯了男人的利益。
裴君的政敵們也都看得出,大鄴對陣突厥,並非沒有勝算,自然不願意再送軍功到裴君手中,是以越發激烈地反撲。
裴君穩坐在禦史台監獄之中,冷眼看著這一切,冷靜地作出更周詳的安排,耐心地等待。
道不同不相為謀,裴君自有同道之人。
明帝的帝王之路已至末途,壯志未酬,還有如燕王、魯肇、謝漣這樣的一批人,他們正值壯年,意氣風發。
他們不甘心短短幾十載,耽於一時的享樂和滿足,抱殘守缺、故步自封,一生虛度。
他們的野心,並非只是變法,只是抵禦突厥,他們要為大鄴開盛世,要四海升平,要國威赫赫再無人敢犯。
裴君不否認她的所作所為有排除異己的嫌疑,不否認她使了手段,但她費盡心機折騰,絕非是要狹隘地與某一階層或是男權為敵。
機遇可遇不可求,時不再來,她要的是徹底沒有後顧之憂,要重新掌軍,劍指突厥,永絕後患,保大鄴百年太平。
她是裴君,就是有這個自信,超越性別之分,向世人豪氣乾雲地宣告:“舍我其誰?”
然而……
裴君先等到了明帝令魯肇和郝得志等出征禦敵的旨意,沒有她。
這是她預設過但是極不希望出現的結果,守衛告訴她的那一刻,裴君面上毫無波瀾,只是默默地轉過身,然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攥成拳。
夜裡,禦史台監獄親臨貴客。
裴君坐在方桌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蠟燭上微微跳動的火苗,對來人置之不理,渾身都透著疏離。
燕王秦珣默默地走到他對面,落座,看著她,主動開口:“裴君,你可是怨我?”
裴君冷淡地扯了扯嘴角,諷刺道:“裴君不敢生怨,還得恭喜殿下學有所成。”
他們可以說算是志同道合,所以裴君才會與燕王合作,幫他的同時,也達成她想要的目標。
過程沒有商量,但是結果是一樣的,裴君自認已經做到該做的,可燕王失信了。
明帝對燕王的不滿,一大部分與裴君有關,裴君被關押期間,燕王的冷靜和理智,得到了明帝的肯定,對他越發放手,
燕王軟硬兼施,已經掌握大半朝堂,就差一個名正言順地儲君之名。
裴君這段時間的作為,以他們之間的默契,燕王不可能不知道她想要的。
但是他明明有能力,卻阻了她。
裴君冷著臉,質問:“旁人阻我,為利;殿下阻我,為的是什麽?”
“裴君,你還不夠狠心。”燕王神色自諾地拎起茶壺,為裴君倒了一杯茶,“喝茶,消消火氣。”
裴君一言不發。
燕王自顧自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卻沒喝,垂眸看著渾濁的茶湯,冷漠道:“你應該想得到,即使你沒有身陷囹圄,戰事一起,你的敵人怕更加沒有辦法撼動你,仍然會有大把的人阻你。”
“我不過是順勢而為,換取更大的收獲。”
裴君當然想得到,可她不能接受,“所以殿下用什麽來犧牲呢?戰敗?萬千大鄴將士和百姓的命?”
燕王並不退讓,“便是你裴君這個戰神,打仗時亦有勝有負。但凡一場戰敗,無論大小,京中皆可利用,那時才是最佳時機,如何是我使之犧牲?”
“況且我大鄴泱泱大國,耗費幾年時間使得邊軍兵強馬壯,便是沒有你裴君,也該是勢均力敵,而非國土安定只能系於一人。”
他說得確有道理,但裴君依舊清醒地反駁:“然而你我皆明白,我若上戰場,士氣必然高漲,定能夠減小傷亡和損失。”
燕王默然,良久方道:“裴君,你是一個人,不是真的神。鎮北侯在邊軍經營多年,若是教你去邊境,誰為主帥?必定要經過一番爭鬥。”
“你治軍貫來強勢,便是能爭得兵權,恐怕也會留下後患,我只希望日後的遠征風險降低,不容有失。”
“魯肇難道不強勢嗎?”裴君面無表情,一針見血道,“先消耗他和鎮北侯,再推我出面穩定軍心,一舉兩得,我該為陛下和殿下信重我趕到榮幸嗎?”
多悲哀啊,人皆有抱負,可若無帝王信重,可能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燕王並不為她的戳穿而趕到羞愧,隻冷靜道:“旨意已經下了,魯肇甘願奔赴戰場,爭論無用。你我皆是為大鄴,便是有分歧,亦是殊途同歸,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
“裴君,旁人不信,你也不信我一腔熱血為大鄴嗎?這一戰,大鄴必須教突厥再無可能犯我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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