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恰好休沐,鴉青的深衣外罩了件墨色的貂氅,很是閑適隨意的裝扮,卻被他生生地穿出了幾分凜然威冷的氣質來。
江卓和江豐見沈沅至此,也都停下了比試的動作,好事般地看向了不遠處的那對夫妻。
沈沅這時以極小地聲音對陸之昀道:“官人,您先將眼睛閉上。”
陸之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卻見妻子的水眸裡顯露了些許的央求,還是無奈地微抿著薄唇,依著沈沅的言語閉上了眼睛。
他淡聲問道:“你想做什麽?”
沈沅卻又柔聲命道:“官人,您再將手伸出來,兩隻手都伸出來。”
這話的聲音不高亦不低,一旁的江氏二兄弟也恰好能夠聽聞,見陸之昀已經閉上了眼睛,他們兩個的膽子便也大了許多,又湊近了沈沅和陸之昀一些距離。
陸之昀的身量很高大,就如一顆古松般挺拔地站在那處,他在官場上的氣質是冷厲威嚴的,可私下卻是個性情沉悶且寡言的人。
卻是又依著妻子的言語,將一雙手攤開,掌心朝上地伸了出來。
江卓和江豐瞧見了沈沅從惠竹手中接過的東西,都瞪大了雙眼。
等沈沅將它放在了陸之昀掌心後,他隻覺得上面的觸感毛絨絨的,且那物什好似還在亂動。
陸之昀蹙眉睜開了眼睛,卻見一隻嗷嗷待哺,渾身悚著灰毛的鷹雛,竟是安安分分地站在了他的手心上。
第45章 陸蓉及笄宴
陸之昀微垂著鴉睫,隻緘默不語地一直盯著掌心上的那隻毛絨絨的雛鷹。
這幼鷹的兩隻小爪縱是站在男人的大手上,還在嘗試著往前搖搖欲墜地行著,它稀松的圓眼透著無助和懵懂,小喙上還有撮白色的毛。
沈沅也看向了陸之昀手中的小鷹,柔聲對男人解釋道:“這是隻罕見的海東青,妾身也是命人在奴兒乾都司那處尋了好久,才尋到了這麽一隻雛鷹。”
近來沈沅一直瞞著陸之昀的緣由,也是怕會尋不到合適的幼鷹,將它從奴兒乾都司運到京師的過程中就要萬分的小心,因為縱是海東青是一種極其凶猛的鷹隼,可它在幼年時期也是極其脆弱的。
沈沅還特意叮囑幫她尋鷹的人,最好是能尋到一隻孤鷹,因為它聽聞鷹這種鳥類,是由雄鷹和雌鷹一起照顧它們的幼崽的,故而她雖然想通過送雛鷹這種方式來彌補痛失愛寵的陸之昀,卻也不忍心讓幼鷹離開它的父母。
海東青本就是一種極難尋得的名貴鷹種,沈沅送予陸之昀的這隻,還是海東青中最罕見的玉爪,待它長大後,渾身的毛色也會變成雪亮的純白色。
陸之昀如今不敵從前清閑,沈沅怕他會沒空去照顧它,還特意為他尋了個極善馴鷹的人。
而尋這隻鷹所用的銀兩,也都是沈沅拿自己的嫁妝添的。
見陸之昀仍不言語,沈沅又話音溫柔地道:“妾身原是想幫官人親自豢養它的,只是醫師叮囑過,說孕婦最好不要時常同這種禽類相處,所以孩子未生下來前,官人您只能多費費心思了。”
“嗯。”
陸之昀嗓音很是低沉,聽著沈沅溫柔繾綣地同他說了這麽一通話,他只是回了她一個字。
但眸底,卻蘊了罕見的溫和。
他不時地看看手中的幼鷹,又不時地掀眸去看面前的沈沅。
煦日漸染,陽光傾瀉在了歧松館後身的庭院中,鋪在青石板地上的白雪也泛著瑩潤的光芒。
沈沅知道陸之昀不善於外露情緒,卻也能覺出他對這禮物是滿意的,便道:“妾身還要去幫著蓉姐兒準備及笄宴,就先回去了。”
陸之昀低聲回道:“好。”
直到沈沅離開了歧松館,江氏兄弟卻見,陸之昀的唇角仍呈著微微揚起的態勢,不似從前那樣,總是微微地垂著,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陸之昀仍用雙手捧護著那隻海東青幼雛,覺出江氏兄弟也一直愣在原處,往他的方向看著,便也瞥首看向了二人。
在看向江氏兄弟時,男人眸中的溫和逐漸褪去,嗓音亦沉了幾分,問道:“我豢的鷹死了的這事,是你二人中的誰透給夫人的?”
江豐見狀,立即就把哥哥推了出去,主動告狀道:“公爺,這事是我兄長透給夫人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江卓聽罷,立即便狠狠地睨了江豐一眼,也捅了弟弟一刀,對陸之昀道:“公爺,江豐平素與夫人相處的時日更多,卻連夫人尋鷹雛的事都不知道,這次他亦是失了職責,您也得罰一罰他。”
陸之昀淡淡地掃了這兩個兄弟一眼,隨後便回了四個字:“下次注意。”
江豐和江卓即刻應了聲是。
幸而陸之昀今日心情好,他們這也是借了夫人沈沅的光,這才沒捱上一頓責罰。
——
卯時三刻。
沈沅已經換上了繁複華麗的誥命夫人禮服,戴上沉重的珠翠慶雲冠後,整個人的氣質愈發妍麗貞淑。
今日陸之昀不休沐,他一如既往地去了皇宮上朝,蓉姐兒的及笄宴是在巳時三刻才行,他也能及時地回府參宴。
陸蓉住的院落雖沒有沈沅的大,各處的布置卻也有著女兒家獨有的秀美和精致,惠竹還同沈沅提起,說這院子周遭的粉牆之上,在入夏後會爬滿紫藤,風景甚佳。
沈沅進了陸蓉的院子裡時,見庭院中還放著好幾個粉彩魚缸,到了夏日後,裡面便可植栽幾株睡蓮,再養上幾條色澤斑斕的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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