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鍾海肅然反問:“你覺得,一個學生無故曠課近一個月,學校給他的處分會不嚴厲嗎?”
盛喃不安地飄開視線。
欒鍾海:“再這樣放任下去,等學校做出嚴重處分,直接記入他的檔案,那就沒有挽回的機會了——檔案可是要跟你們每個人一輩子的!”
“記入檔案”四個字聽得盛喃手都涼了。
欒鍾海適時地放緩語氣:“你們還在很好的年紀,難道你希望他因為這時候的一點小衝動,毀了自己將來的一生嗎?”
“……”
看小姑娘被自己嚇得小臉發白,欒鍾海多少是有點心虛的。
他說的基本是實話,只有一點沒透露:靳一的成績情況太過特殊,只要他不主動退學,那就是給學校留了一個明年高考市狀元甚至省狀元的希望。
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到最後怎麽也不會舍得嚴厲處分他的。
但盛喃對這一無所知。
因此皺著眉苦思冥想了許久,她還是猶豫著慢慢點下頭:“欒老師,我盡量試試看。不過我和他確實不熟,不能保證有沒有效果。”
“那你願意和老師一起勸靳一回來上課了?”
“嗯。”
“好,”欒鍾海露出笑容,“效果不用你保證,就這周日吧,你跟老師一起去他家做一次家訪就行了!”
“……”盛喃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班主任的千層套路#
靳一:哦,你還打算非禮我?
盛喃:沒有沒有絕對沒——
靳一:來啊。
盛喃:?
第18章 (捉蟲)
周日,下午三點。
欒鍾海開著與他日常威嚴形象完全不符的紅色奇瑞小Q.Q,載著盛喃,一路駛出安喬的校園。
校外是條兩旁種滿了楊樹的柏油道,陽光躲在葉子後面時隱時現,光斑擦身而過,眼前一會兒晃眼一會兒晦暗的,格外擾人。
不過此時靠在後排窗邊的小姑娘大概完全不會覺得——她這會兒正困得厲害,雙手還乖乖放在膝前的書上,腦袋卻時不時往前磕一下。晃醒了,她就趕忙繃起臉正襟危坐,但用不了三五秒,努力支起的眼皮就又慢慢耷拉下去,然後小白菜就開始了新的一輪夢裡朝拜。
估計這一夢把東西方的神仙都拜了個遍,紅色奇瑞小Q.Q終於抵達目的地。
被欒鍾海無奈又好笑地叫醒,盛喃揉了揉眼,抱著懷裡的書下了車。
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陰下來的,仿佛夜晚提前降臨,面前半條長街被攏入昏暗的剪影,路燈未起,就顯得格外沉默幽靜,像後印象主義筆下被模糊成只有色彩的街景。
對著這樣充滿藝術感的畫面,盛喃凝眸數秒,表情透出一種半夢半醒的嚴肅:“這條街看起來好叛逆。”
“……”欒鍾海,“?”
“嘀——”
一聲巨大的鳴笛把盛喃從夢境邊緣拽回現實。
她睜大了眼,認認真真把這條街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然後盛小白菜陷入了呆滯。
難怪她覺得面前的街景陌生又熟悉。
這分明就是那條菜市場接軌百貨城的最叛逆的街——只不過現在位置應該是最北邊的她沒有踩過的那個入口。
盛喃回頭:“欒老師,我們不是來家訪的嗎?”
欒鍾海:“是啊,這條街後面的居民區就是靳一同學留在學校的住址信息。”
盛喃驚訝,又轉回去打量街景:“他竟然就住在這裡?”
想起盛喃下車那句感慨,老欒也不知道他們藝術生的思路是不是都這麽神神叨叨的,只能發揮一下為人師表有問必答的精神:“這附近是老城區了,叛逆應該還好,不過確實有挺多不上學的壞小子的,靳一應該不至於……”
剩下的話老欒沒說完。
因為說到一半,老欒才突然想起了某人在隔壁省重點留下的不亞於他光輝成績的,“光輝”履歷。
“…咳,”欒鍾海清了清嗓子,拍拍盛喃的肩,“走,我查過路線了,我們從這邊進。”
“嗯。”
盛喃快步跟上去。
街後確實是一片老城區,更接近於城中村,房屋看外觀也有些年紀了。比較臨街的那片都是低矮的平房,房屋間交叉著七拐八彎的水泥路。路很窄,最寬的道口看起來也隻勉強能並過兩輛車的樣子,隔好遠才能有一盞不知道壞沒壞的路燈。
周日下午,除了重點高中沒人上學,附近的孩子扎著堆地追逐瘋鬧,才十歲出頭的樣子,就罵著難聽的字眼嬉皮笑臉不以為意地跑過去。
盛喃越走越茫然。
相較於B棟和A棟的差距,這裡對她來說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二個世界,生活長大在她來的那個大城市裡,她沒見過像眼前這樣幾乎稱得上破敗的房屋,更沒聽過同齡人們在身邊跑過去的小孩這麽大的年紀說這樣難聽的、就算只有一半程度也會被家長嚴厲責怪的話。
而那個人,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嗎?
盛喃不自覺把手裡的書抱緊了,精裝書本的堅硬棱角硌得她手心疼,她低頭看向懷裡抱著的書,眉頭微微蹙起來。
書名叫《卡拉馬佐夫兄弟》,是她昨天特意委托趙阿姨幫她買到的,也是《白癡》同作者的代表作。盛喃不喜歡嚴肅文學,連那個很長一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都背了幾遍才確定下來,她選這本單純是因為靳一在看的是這個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