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合上雜志,起身:“那走吧。”
盛喃有點意外:“這麽好商量的嗎?”
靳一沒回頭,懶洋洋地走過空蕩的教室:“不是說好了,對你日行一善麽。”
盛喃邁著小短腿追上去:“那我要算算,你可欠我好多次了。”
“嘖…得寸進尺也是小橘貓天性?”
“大拽比就能說話不算話了嗎!”
“不能,”那人像笑了,“算吧。”
“……”
開水房在每一層樓的最西邊。
傍晚時候,霞光從天邊鋪過來,正是窗邊這片天空最美的時候。
可惜盛喃此時無心欣賞,她正一邊慢吞吞擰著保溫杯蓋子,一邊思索著要怎麽打開話題。
開水房裡,除了他們外的最後一個學生走出去。
盛喃鼓足勇氣:“你……”
“你想說什麽。”窗邊好像在看風景的某人突然開口,把盛喃嚇得一驚。
盛喃呆了兩秒,走過去:“你知道我是有話跟你說呀?”
“等沒人了單獨叫我出來打水,兩種可能。”靳一轉回來。
盛喃好奇:“哪兩種?”
“一,有話說,”靳一靠在窗邊,垂著眼淡定看她,“二,想泡我。”
盛喃:“……?”
靳一眼裡松開一點淡淡的笑:“不然你是哪種?”
盛喃反應過來,十分惶恐:“是一!一一一!”
靳一頓了下,側過臉,“…別連讀。”
“啊?”盛喃還蒙著。
“說吧,再拖一會兒又來人了。”
“哦。”
盛喃今天搜腸刮肚半下午,才打出了一篇腹稿,內容無非是諸如“我們畢竟是學生”“學習是我們的天職”“別人不學習還好你不學習就會被嘲諷是草包美人”“反正來都來了乾脆就湊合學點唄”此類。
費去兩分鍾的時間,她才終於磕磕絆絆地給大拽比當面背下來了。
然後開水房很安靜。
盛喃悄悄抬頭,就看見大拽比正望著她,神情似笑非笑的,好像沒有生氣的樣子。
靳一:“稿子背完了?”
“嗯,背完——”盛喃繃臉,“誰背稿子了,我這是肺腑之言!”
“所以你這番肺腑之言的結論就是,”靳一從窗邊直起身,往前邁了步,“我們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盛喃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下,她很想反駁來著,但憋了幾秒難得啞火——實在是她在努力學習這方面毫無心得經驗可談。
於是盛小白菜很沮喪地蔫了下去。
“一起學習的話,也不是不行。”
“嗯?”盛喃驀地抬頭。
靳一又上前一步,聲音低低的,好像很隨意:“你去找老欒說,同意跟我同桌了。我就答應。”
盛喃怔了下,似乎很意外。
靳一:“不行?”
“不是不行,”盛喃回神,“只是我本來就已經跟班長商量過,要和你同桌了。”
“……”
這次輪到靳一一怔。
他眼皮子底下的小姑娘毫無察覺,正皺著眉說:“論壇裡竟然有人造謠說我是嫌棄你成績才拒絕和你同桌的,那當然不能給他們留這樣的把柄!”
“……”
小姑娘越說越憤慨:“放心吧,我很講義氣的,這次一定配合你擊破謠言,打他們的臉!”
靳一啞然失笑。
盛喃正覺著勇氣充盈,就被那人的笑勾沒了一半,她木著臉扭過去:“你笑什麽。”
“你很在乎別人的評價?”靳一嗓音笑得透出來點低啞,在空間不大的開水房裡格外好聽。
“沒有啊,”盛喃本能反駁,沉默幾秒後又蔫回去了,“好吧,可能是有一點……難道你不在乎嗎?”
“嗯,我不在乎。”
那人語氣輕輕淡淡的,沒有半點自矜或為此得意的情緒。就像這句話本身一樣,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在不在乎這件事情。
盛喃歎氣,小聲咕噥:“所以你才那麽拽嘛。”
靳一垂眼看她:“我聽見了。”
盛喃心虛,隨即想到什麽,昂首挺胸的:“你又不在乎別人說什麽,聽見了又怎麽樣?”
“……”
小姑娘那個找到證據了似的驕傲又得意的模樣落進眼底,靳一看得就很想抬手揉一揉她。
這次費更大力氣才忍下來的。
他忍得歎氣:“別人我確實是不在乎。”
“啊?”盛喃捕捉到什麽,但沒來得及細想,又被另一個突然冒起的想法侵佔了注意力,“哦對了,你今天中午明明也反駁他們了!”
靳一落眼看她:“嗯?”
“就後排那幾個男生說你壞話,你進門時候也反駁他們了嘛。所以你看,你還是會在乎的……”
盛喃試圖說服他。
她極力想否認靳一說的,他不在乎任何人對他的評價這件事。她不想他真的這樣認為。因為那樣太孤獨了,就好像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沒有任何關聯一樣。
她不想靳一活成大海上的一葉孤帆,就算那樣很厲害,很了不起。
“不是因為他們。”靳一卻突然開口了。
“…啊?”盛喃堪堪回神,抬頭看他。
“回答他是因為,”靳一想起什麽,很輕地笑了下,“那時候窗邊蹲了隻快要奓毛的小橘貓,看起來像,我再不開口,她就要撲上去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