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吧。”喬菀仰頭看著他,姣好的臉透著一點蒼白的固執。
殷浩愣了兩秒:“額,你確定?其實我覺得沒什麽必要,要不還是……”
“我確定。”喬菀說。
殷浩撓了撓頭,隻得把手機遞給她。
他自己坐回對面的沙發裡。
於是水晶幾座旁只剩下喬菀溫柔沉靜的聲音。
她半低著頭,微卷的長發從耳後落下,遮住了臉龐,表情也被掩得看不分明:“你好,我是靳一以前的同學,我叫喬菀,怎麽稱呼你?”
電話對面的盛喃正在因為方才的雜聲感到迷惑,她幾乎要以為對面還是在打架,只不過中間中場輪換休息了。
此時突然替換的女聲讓她呆了下:“啊,你好,我叫盛喃。”
“盛喃……沒有聽靳一提過你呢,”女生在對面輕笑,“他去洗手間了,你找靳一有什麽事情嗎?”
盛喃莫名聽得有點堵得慌:“是有事。”
“那需要我給你轉達一下嗎?”
“我覺著,”盛喃繃臉,“我還是親自跟他說比較好。”
“也可以呀,不過不知道他什麽時間回來,而且今晚我們老同學很久不見,可能會玩挺晚的,後面也未必有時間。”喬菀話鋒一轉,“或者,你要過來找他嗎?”
“…啊?”
盛小白菜沒跟上這道急轉彎的速度,差點沒甩出去,接話的時候都滿頭霧水。
坐在喬菀對面的三個男生同樣表情各異。
喬菀沒給任何人反應時間。她把這家店的名字和地址報給對面,三言兩語內就掛斷了電話。
她攥著那人的手機沉默了會兒,慢慢把它扣回桌面上。
這次連舒琚玩手機的手都放下了,他表情嚴肅地扭頭,示意吳毅彬。
吳毅彬扶了扶眼鏡,順便歎了口氣:“喬美人,你這樣做……靳一是真的會,非常生氣。”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極輕,對面低垂著頭的女生卻輕抖了下。
靳一上一次的“非常生氣”還在九中的高一學年。
那場架打得轟轟烈烈,後果惡劣得差點讓未來狀元的光環都罩不住他,校方在開除與否的問題上足足糾結了一個月,才因為雙方的協商成功而告一段落。
不過也是那場一架成名,“九中一哥”這個被靳一本人嫌棄至極的稱呼從此牢牢綁在了他身上,想甩都甩不掉。
“不能吧,”殷浩回神,哆嗦了下,“那會兒一哥是年輕氣盛,而且對方確實嘴賤,非得拿家人開涮還死扛著不松口才自食惡果的……這怎麽也,到不了那程度?”
吳毅彬聳了聳肩,語氣裡透出不明顯的不愉快:“我不知道,我只是提醒。”
殷浩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僵硬問:“我現在跑回S市,還來得及嗎?”
“靳一要是真想和你算帳,”吳毅彬笑著拍拍他肩,“你現在改學航空航天、爭取將來最早一批去火星上探索宇宙,那估計還有點逃過去的可能。”
殷浩:“……”
這兩人插科打諢的玩笑,讓桌旁的氣氛總算沒那麽凝重了。
喬菀不知道什麽時候抬起頭的,她眼圈發紅,像是哭過,但是此時已經沒什麽表情。她就那麽靜靜望著窗外,也不介意對面三個男生看見自己的狼狽。
陽光照得她有點恍惚。
她聽他們提起高一時那個光芒萬丈也桀驁氣盛的少年,才突然想起來,原來她真的已經等了他好久,好久。明明最開始就被明確地告知不可能了,但她還是很天真地以為,反正沒有別人,只要她陪他最久,只要她在那顆樹下張開雙手虔誠地等,那最後,那花瓣落下,應該會是她的吧,應該會落進她懷中。
可她忘了。
世上哪有那麽多應該呢。
很久以後。
喬菀聽見自己輕輕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她。”
看看接住了花瓣的女孩,和自己有什麽不同。
盛喃是趁著晚飯時間出校的。
她在老欒那兒原本就是請了今天一天的假,所以不算擔心。倒是送她到校門的郭禹彤有點憂愁:“萬一有人跟老欒說,你下午來了又走了,那怎麽辦?”
盛喃對著手裡速記的地址糾結,沒心沒肺道:“就說我哥跑了的新娘子又找回來了,婚禮繼續。”
“……你哥知道他在你口中的人生這麽悲慘嗎?”
盛喃抬頭:“你以為在我還小的時候,他那個好學生模范代表想請假打遊戲都是找的什麽理由?”
郭禹彤茫然:“比如?”
“什麽我妹尿床了,我妹被狗咬了,我妹下床把門牙摔斷了——”盛喃面無表情,“在他口中,我能活下來還長這麽大,簡直是人間奇跡啊。”
郭禹彤聽得震撼:“你們兄妹倆真是,一脈相承。”
“我可不敢跟他那沒下限的比。”盛喃撇嘴。
“不不你謙虛了,你已經深得他的精髓傳承。”
“……?”
下午放學到晚自習前,校門是開放一段時間的,供那些不上晚自習的學生離開。
也只有這個時間,出校不需要請假條。
盛喃顧不上和郭禹彤扯太多辛酸往事,道別以後出了校門,攔下計程車,報上地址,她就踏上了自己“督促大拽比返校學習”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