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路的,有要手機號的,有討微信的,還有說沒帶現金要借錢加好友轉帳給他的,等等。
理由五花八門層出不窮,很是給攤主豐富了一下搭訕可用的方法經驗。可惜後面這個大概是個金剛石成精,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攤主很確定,打他鋪子旁邊過去,可愛型妖豔型禦姐型小清新型應有盡有——
盡數折戟,無一幸免。
最可怕的是中間還過去了兩個男的,好在對方張口都是問“小哥哥有沒有簽過什麽藝人工作室”之類的,這讓豎著耳朵、差點被當街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攤主長松了口氣。
他沒看見其中一個借機想蹭上去來著只是被一個眼神釘在原地才訕訕離開,不然他的大門鎖大概是要保不住了。
攤主一邊烤棉花糖,一邊想著,希望這大帥哥再在後面多站一會兒,這一晚上可都能頂六晚上了。
還沒想完,攤主看見自己攤鋪旁走過去一個……
異形生物。
攤主懵了下,扭頭。
那打扮是真的很“異形”,大概是他聽說過的年輕人愛玩的那個叫cosplay的東西:高度大概一米六,男女難辨,罩著一身黑不溜秋的大鬥篷,長度就差拖地,鬥篷後面鼓起來一坨,好像是因為背著包。
最離奇的,攤主回憶了下,確定剛剛那個“異形生物”過去的時候,臉上還蓋著張煞白煞白描紅抹金的面具。
具體圖案他沒看清,總之很詭異。
現在的年輕人,為了搭訕惹注意,真是什麽招式手段都能想出來。但就算穿成這樣能被注意到,那正常人也只會被嚇跑了好嗎?
攤主搖著頭轉回來。
靳一是在那坨“陰影”在他身前無聲無息地停了半分鍾後,才注意到對方的。
他手機往回一勾,懶散抬眸。
尖狐狸臉面具,大黑鬥篷,尾擺幾乎垂地。
一米六,細白頸,面具裡藏一雙黑溜溜的烏亮眼瞳,巴巴地憋著壞看他。除此之外什麽也看不出。
但就是看得出。
靳一心裡都覺得神奇,也忍不住逸出眼尾那點薄淺笑意。
他眸子一落,從青瓦簷下慢慢踏出一步,到那坨“東西”面前:“有事麽。”
語氣冷淡,他配合極了。
尖狐狸臉仰著望了他幾秒,面具下悶悶地低輕著聲:“你好,我迷路了。”
靳一微微挑眉,“所以呢。”
“我找不到我朋友了,你能陪我找一下嗎?”
靳一輕懶緩慢地笑了聲,他低了低身,一字一句問:“我為什麽要。”
“……”狐狸臉沉默過後,放軟了聲再接再厲,“因為我一個人會很害怕?”
“不用怕,”靳一說,“你穿得辟邪。”
狐狸臉:“…………”
靳一笑著直回身:“再給你一次重新表達的機會,再說不動我可就走了。”
狐狸臉沒動。
靳一往前邁步,作勢要從她身旁過去。
只是剛並肩位置,他就被旁邊隔著鬥篷抬起來的手捏住了衣角。
靳一緩落了眼,似笑非笑的:“有事麽。”
“你能送我回家嗎,”面具下憋了兩秒,豁出去了,“大,大哥哥。”
“…………”靳一停眸,“?”
半小時後,酒店樓下。
計程車載著司機莫名其妙的目光,揚長而去。
靳一抑著笑,插著長大衣的口袋望他身前戴面具的小姑娘:“還不摘麽?酒店可不會放你這樣進去。”
“不摘,”面具下咕噥,“太丟人了。”
靳一低眸笑問:“你不是想讓我丟人的麽。”
面具下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靳一被小姑娘故作老成的語氣逗得忍俊不禁,抬手去勾她面具:“行了,摘掉上樓。”
盛喃想躲:“不摘行嗎?”
“不行,”靳一把黑鬥篷拎回來,扣在身前不讓這坨“異形”掙扎,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起面具的狐狸嘴,“那酒店就要報警……了。”
尾聲一輕。
前面有鬥篷和面具遮著藏著,靳一都忽略了他們此時這個距離有多親密。
以至於面具掀到女孩頭頂,忽然露出她烏黑的眼和殷紅的唇,就驚慌不安地探在他眼皮底下,近到她的呼吸仿佛都要吻上他睫瞼。那一瞬間女孩頭頂白面紅唇的狐狸面具好像真成了精,附在女孩鬢角眼梢、鼻息唇角,趁著夜色突襲,要蠱惑上來試他的底。
靳一驀地想起那些燥熱的夏天,裴朔他們總喜歡跑去台球室或者網吧的單間,抱著不知道誰的電腦和從哪兒下的國外小電影,還要拽上他一起。那些叫人耳紅心跳的聲音裡,混小子們總是一個個憋紅著臉,還看得一眼不眨,唯獨靳一或仰或臥,懶撐在隨便哪個角落,光線好就翻翻書,不好就玩手機。他也有反應,但從不熱衷,無法自主控制欲望的行為在他看來都屬於低等生物。
低等生物。
像這樣被無意撩撥就思緒翻騰的他,能強到哪兒去啊。
靳一一邊在心底自嘲,另一邊卻難以叫停。就算自我寬慰說狐狸面具是她自己戴的,夜行勾人的狐狸也算是她自己扮的,大哥哥也是她自己喊的。
可她的細微掙扎帶來反向力的手掌又清晰地告訴他:此刻是他把人按在自己身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