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自是懼怕,其二嘛,少主與蘇閣主關系並不那麽親近,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事實上,按少主這性子,和誰走得近才是怪事了。
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嗽月眼底所藏的冷意短暫暴露了一瞬,誰也沒發現,他目光定定落在桃劍凜背影上時,素淨白靴底下的雜草迅速乾枯,近土的一截乾莖現出豔色的紅。
如血一般。
突然,後山外圍傳來一陣驚呼聲。
嗽月斂下眼底情緒,僅僅是在那聲音落下之後不過幾息,便覺身後一道迫人靈壓襲來。
他反應自然是足夠快,然而即便是應招及時,也還是受了一擊。
“見不得光的東西。”喻聞錚冷冷的聲音傳來,懸在半空中凜眸睥睨蘇枕玉,“她在何處?”
喻聞錚這突然的攻擊將整個後山正忙碌的弟子們都嚇了一跳,更有踏雲閣弟子急急趕過來,憤憤道:“放肆!你是什麽人,膽敢冒犯閣主!”
“就是!別以為自己有兩招……”
“莫說了。”那弟子正要開罵,忽被嗽月止住。
面貌儒雅溫俊的男子接了弟子遞過來的手帕,緩緩揩去唇角溢出的血沫,朝喻聞錚望去,目露不解,“喻長老,這是何意?”
他端的是一副坦蕩無辜的樣子,叫喻聞錚本就沉如閻羅的面色更冷了。
再說先前那幾個弟子,聽到喻聞錚的身份,則頓時露出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
不過眼下喻聞錚不耐去管那些個小嘍囉,而是直直迎上蘇枕玉的目光,冷笑道:“什麽意思,你不是最該清楚了麽?”
他毫不掩飾敵意,一字一頓咬得極重——
“嗽、月。”
仿佛巨石滾入水面一般,“轟”的一聲,整個後山的人群炸開了鍋。
人人面上皆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須臾轉為迷茫。
大約誰也不會相信,九雲洲人人稱道的年輕閣主會是嗽月。
“你、你血口噴人!”
只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很快推翻了眾人固有的印象。
當喻聞錚再度襲去,稍有些見識的人便瞧出了不對——喻聞錚出手招招狠厲,不要命一般,且他本就是渡劫期大能,分神期的蘇閣主看上去竟有一戰之力?
狐疑之間,只見白光一盛,喻聞錚現出原身來,帶著鱗片刮過地面的聲響,很快將蘇枕玉纏了個嚴實。
“再問一遍,人在哪?”喻聞錚將蛇鱗盡數放出,如刀刃一般割在眼前人身上,此時正獠牙蛇口向著他,如是冷聲問。
“蘇閣主!”
“閣主!”
眼見那雪白鱗片上有鮮血溢出,向來偏向蘇枕玉的弟子們急得要命,若不是喻聞錚凶名在外,恐怕都要衝上去了。
然而,便是在這時,眾弟子耳中捕捉到一聲輕笑。
帶著幾分輕蔑的、冷諷的意味。
正在眾人不解蘇枕玉為何會在如此情境下露出笑容時,只見又是一陣亮光盛起,待視野恢復清明時,幾息前還被喻聞錚束縛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體型如鳴蛇相近、形貌似豹、通身縈著如月輝白光的巨獸。
“怎麽回事,那、那是蘇、蘇……”
“不、不!”
眾弟子半是急急戒備,半是被震驚得無法接受。
可眼前的事實卻又叫他們不得不相信,這巨獸便是蘇枕玉。
不,準確來說,是嗽月。
眾人尚且在震驚之時,一蛇一獸已經進入凶狠的打鬥,兩道身影一白一黑,蛇鱗割入獸身脖子,而獸爪則按在蛇尾之上,一時之間,竟是不相上下。
清松門中頗有些威望的一位內門弟子最先定下心神,正欲朝桃劍凜請示,卻聽對方沉沉道:“傳信。”
桃劍凜的表情平靜的過分,看上去甚至叫人覺得他對嗽月的身份並不詫異,只是那雙眼底鮮見地流露出濃重殺意,正冷冷落在那通體烏黑的巨獸身上。
內門弟子收了些微怔忪的目光,應聲:“是。”
說罷,急急走到空曠處,欲要朝九雲洲四方放出信號。
然而便是這時,背後一陣寒意襲來,那弟子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手拿鐃鈸的踏雲閣弟子面上露出個詭異的笑容來,須臾,面上緩緩生出屬於妖類的毛發,伸出利爪直直撲來。
弟子手上拿著極為重要的傳信彈,一時難以應對,正欲放出個結界強強挨下,忽見眼前妖物胸口被利劍貫穿,痛苦地悶哼一聲便倒落在地。
死去的妖物身後,面容俊美的少年一雙桃花眼都焦躁地凜了起來,催促道:“快傳信!”
“好、好。”
那弟子極力穩住心神拔開手中傳信彈的塞子,靈力一運,一聲長而尖利的鳴聲響起,巨大彩色煙霧即刻在後山上空爆開。
不知是梁鳳霖的那一劍,還是這聲傳信彈尖鳴打響了戰役,天幕被彩色染上的同時,後山之中身著水青弟子袍的一部分弟子竟紛紛變了模樣,露出本身的妖相來。
混亂之中,梁鳳霖心下咯噔一下——這些妖,究竟是什麽時候起藏在踏雲閣弟子中的?若是他未發現蘇枕玉的不對勁,這些妖在後山想做什麽?
正心有余悸,眼前疾影一閃,梁鳳霖將將回過神來,便見素來一直被他認為是冷血的桃劍凜往嗽月的方向擊去。
眉頭一皺,梁鳳霖也不再分神,專心對付起眼前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