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酥酥麻麻, 像有東西在搔。恰恰相反的, 有溫度傳遞而來的掌心卻異常灼熱,叫他居然有一瞬想直接縮回手。
喻聞錚不自覺地擰了眉。
——從前她扶自己的時候,也是這般感覺麽?
細細算起來,桃劍舒與喻聞錚的肢體接觸算不得少,甚至是近八百年來接觸最多的人。可前幾次, 喻聞錚從未生出過如此異樣的體驗。
最開始在明心殿上被虛扶的那一次, 他尚且不信任桃劍舒,甚至對她保有殺心。
至於從留仙台被扶回烏雪殿那回,桃劍舒扶都要扶不穩,他隻覺這弟子身軀嬌小, 心性倒是固執得很。
而眼下,喻聞錚的思緒竟如空了一般,所有注意力都被引到了掌中那隻白而柔的手上。
“師祖,師祖?”桃劍舒鮮少見到喻聞錚失神的模樣,不免好奇,“師祖在想什麽?”
聞言,喻聞錚一雙眼眸才重新恢復了神采,瞥她一眼,“沒有。”
說著,自己也上了法器,又道:“不給人留個信?”
“對對,還是師祖考慮得周全。”
桃劍舒往傳音符裡留了話,不過並未迅速傳與桃秉淵,而是將傳音符留在了院中,自己與喻聞錚乘法器往烏雪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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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之後。
烏雪居偏殿中,桃劍舒又一次露出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表情,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如山的珍貴珠寶,感歎道:“師祖,好多寶貝啊!”
“一堆破石頭而已。”喻聞錚渾不在意道。
桃劍舒更是目瞪口呆了。
要知道,喻聞錚口中的破石頭,甚至可直接作為開建一個新宗門的資金。
清松門富有,可饒是如此,桃劍舒也未見過直接將珠寶單獨堆了一間屋子的做法。
她呆呆估算著這一堆珠寶的高度,卻見喻聞錚已經走到房間角落打開另一扇門,回頭看她,“還不過來?”
桃劍舒其實還只是囫圇看了一遍,都未細細瞧過都有些什麽寶貝,只不過喻聞錚既然喊了,便也乖乖走了過去。
她走得實在算不得快,喻聞錚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了,索性直接走過來將人打橫抱進了隔間。
許是有了經驗的緣故,這次他動作與神情都極自然,再不見半點青澀。
——如果耳根上那抹緋紅沒有出賣他的話。
甫一進隔間,桃劍舒便被滿室流光引去了注意力。
整個房間四面各擺放了不同的東西,丹藥、法器、靈植、甚至是功法書冊,一應俱全。
桃劍舒讓喻聞錚把自己放了下來,緩緩繞著滿室稀寶看了一圈,最後停在那面書冊前。
“師祖,這裡怎麽這麽多書啊?”她隨手取了一本下來,愈發驚訝,“劍譜……師祖不是不使劍嗎?咦,居然還有樂修的功法。”
“我是不使劍。”喻聞錚隨著她的目光淡淡掃了一眼架上各種修士所用的功法,開口道:“可想殺我的人未必不使劍。”
聞言,桃劍舒正翻書的手一頓。
心底突然湧上一陣憐惜,或許也夾雜了幾分不平,瞥到架上似乎也有清松門的一些基礎功法,桃劍舒就更揪心了。
抿了抿唇,她道:“師祖,其實我爹對您沒有那麽大敵意的,現在只是有些誤會……”
聽她神色忐忑地解釋這個,喻聞錚微微一怔,但旋即唇角便勾出一抹笑意來。
“知道。”
喻聞錚隻答這二字,再無多的話,卻叫桃劍舒到底是心靜了不少。
眼前這堆書冊,喻聞錚似是習慣了,桃劍舒卻是繞不開心裡那道關,將手裡的劍譜放回,打算轉移話題。
正巧瞥見那一本《百妖冊》,她取下草草翻了一遍,指尖倏然停在某一頁。
頁上畫了通體烏黑的豹形圖案,雖不夠精致,但大體輪廓與那夜她親眼所見的嗽月一般無二。
“嗽月,惡妖之首,作惡多端,天下百年之大害……”
目光自圖畫旁邊的文字上掃過,桃劍舒也不知如何想的,下意識開口問了喻聞錚一句:“師祖,嗽月真的很壞嗎?”
似乎修真界人人提起嗽月都是一副厭惡至極的模樣,可他究竟做了什麽,桃劍舒卻一無所知。
除了喻聞錚,她也不敢問其他人。
“你不知道?”喻聞錚對她的問題似乎略有詫異,不過眼眸斂了一下,他並未追問桃劍舒,道:“百年前,嗽月擄走百名童男童女作為陣眼;七十多年前,人數三百有余的宗門被他一夜所滅;近年倒是未有什麽大動作,不過……”
喻聞錚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神色晦暗不明。
須臾,他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也許他這次的目標是我。”
“怎麽會?”桃劍舒忙止住他的話題。
實話說,那夜桃劍舒所見的嗽月與傳聞相差太多太多,她甚至懷疑自己被假象蒙蔽了雙眼——在喻聞錚數出嗽月這些罪行時,她竟生出一種割裂感來。
緩了緩心神,桃劍舒又問喻聞錚:“可他做這些,是出於什麽動機?”
“仔細看書。”被她這樣認真凝目看著,喻聞錚指尖點了點她手裡的《百妖冊》,頗有些不滿道:“是我是書還是你手裡的是書?”
“……哦。”桃劍舒垂眸去看,邊看邊念,“千年前,嗽月一族曾縱橫一時,白姓奉之瑞獸,天地為之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