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喻聞錚道:“毀了。”
他神色微凜地將目光落在影丹之上,幽幽道:“這東西,害人不淺。”
說罷,重重將掌心一合。
影丹盡數散作灰燼的那一刻,神色輕松的喻聞錚卻忽然皺起眉來,手掌下意識捂上了胸口。
桃劍舒嚇了一跳,“錚錚,你怎麽了?”
喻聞錚鎖著眉心搖了搖頭,面色卻愈發蒼白,桃劍舒正要替他渡靈,卻見喻聞錚並指往胸膛一點,一口黑血瞬時從口中被吐了出來。
烏黑的血沫落到地上,竟連花草都在一瞬間凋謝枯萎。
桃劍舒看得驚心,喃喃問:“這便是當時你變回幼年之體的原因嗎……”
喻聞錚抹了唇邊血漬,忽然笑了一下,“換他一顆影丹,也不算虧。”
聞言,桃劍舒心情五味雜陳。
沉默了片刻,她還是開口道:“你方才太險了,要是沒有從他爪下逃過,我都……”
吐出毒血,喻聞錚的顯然好了不少。他淡淡瞥了桃劍舒一眼,“你當本座是廢`物?”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太危險了……”
“我自有分寸。”喻聞錚有些不耐煩的打斷。
見桃劍舒情緒低落下去,又放緩了態度解釋道:“嗽月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謹慎,明明是有九條命的妖,行事卻總是前瞻後顧。他若是肯將守禦的功夫用來攻擊我,現在倒在地上的,恐怕就該是……”
“呸呸呸!”桃劍舒連忙打斷他,“你才不會有事。”
被她捂了嘴巴,喻聞錚一怔,須臾又將那隻手抓了下來,戲謔道:“怕我死?”
桃劍舒皺眉,很嚴肅地糾正他:“不許說這個字。”
喻聞錚卻顯然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隻徑自斂了眸,道:“死有什麽好怕的?不過是眼睛一閉手一垂,世上便再無牽掛……”
“可我有牽掛。”桃劍舒忽然道:“我怕。”
她語氣很重,像是咬著牙從鼻腔裡發出來的一樣。
喻聞錚抬眸看去,便見桃劍舒一雙杏眼忽然覆了層水霧,一張清麗的臉孔緊繃著不露情緒,似乎在忍耐著什麽。
心中似乎憑空生出一根被人挑斷的弦,喻聞錚忽然有些煩躁。
皺了眉頭,喻聞錚語氣有些惡狠狠的,“哭什麽?”
桃劍舒不說話。
“麻煩!”裝出來的氣勢幾乎馬上蔫了下去,喻聞錚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方手帕塞進桃劍舒手裡,偏開頭道:“……不說就是了。”
兩人一時誰也不看誰,氣氛驟然沉默。
衝動過後,桃劍舒有些尷尬,拿帕子拭去微有濕潤的眼角,為自己挽尊,“我沒哭,風太大了。”
喻聞錚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聲,不語。
他等著桃劍舒再同他說話,豈料對方一直未再主動開口,到底還是喻聞錚耐不住性子,先道:“能走麽?”
方才受了嗽月那一下,雖不會傷及軀體,可招式的時效卻極長。
桃劍舒驅動意識想去動自己的雙腿,卻發現自腰部以下的部分全都知覺甚微。
隻得搖了搖頭,道:“不行。”
喻聞錚目光煩躁地落在她腿上,也犯了難。
半晌,他忽然轉過身,在桃劍舒面前矮下了身。
桃劍舒看著自己眼前的後背,一時沒反應過來。
喻聞錚轉過了頭,神情不悅地睨她一眼:“還愣著做什麽?”
“啊?”桃劍舒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地同他確認,“你的意思……是要背我?”
“嗯。”喻聞錚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既而沒好氣道:“不然你想在這兒喂蚊子?”
“謝謝!你真好!”
察覺到她將上身伏了上來,喻聞錚眼皮一跳,“叫師祖。”
“弟子遵命,師祖。”
喻聞錚有些後悔方才自己的舉動。
他現在每走一步,懊悔便越重一分。
偏桃劍舒又恢復了嘰嘰喳喳的常態,在他耳邊道:“師祖這樣太累了,有沒有什麽禦空法器啊?”
“你倒是變一個出來。”喻聞錚回嗆她,“或者,你下來自己走?”
“不行!”桃劍舒說著,摟在喻聞錚脖頸上的雙手都緊了些。
“你想謀殺本座麽?”喻聞錚氣極,冷聲道:“拿開。”
“哦。”桃劍舒便乖乖把手從脖子上移開,轉而輕輕放到他肩膀上。
不知走了多久,月色愈明,借著月光,桃劍舒發現喻聞錚的耳根上似乎染了一抹粉色。
像是發現什麽驚奇的事物一般,桃劍舒上身往前伏了伏,欲要湊近些看。
然而她還沒看清什麽,眼前事物一變,被喻聞錚放到了道邊一塊石頭上。
喻聞錚正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眼眸裡顯然藏了遮掩不住的怒氣。
詭異的是,她居然從那怒中看出了幾分羞。
桃劍舒不明所以,開口問:“師祖,怎麽了?”
喻聞錚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又略微倉促地偏開了目光,冷聲命令:“日後,你不許叫旁人背你。”
“為什麽啊?”桃劍舒更不解了。
深刻反思了一番,桃劍舒覺得自己近日夥食似乎是過分豐盛了些,試探道:“……是我太胖了?”
問完,不等喻聞錚說話,自己先答:“可我覺得現在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