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挽忍不住撇了撇嘴:“反正你抽屜裡有那麽多賀卡,明天也會有。”
陸西驍像是愣了下,隨即笑意更濃:“原來那些是賀卡。”
“……”
“我沒看過。”
意識到陸西驍是在跟自己解釋,周挽臉上愈發燙。
可陸西驍收了多少賀卡,到底有沒有看過,她本不應該那麽在意的。
可現在她心頭卻軟了軟,心臟變成一個容器,灌進融化的蜜餞,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起來。
“哦。”周挽淡聲。
“你要是不喜歡。”陸西驍語調懶散,“明天來我教室,親手把那些賀卡都扔了。”
周挽模樣認真:“人家的心意,扔了不好。”
陸西驍笑起來。
像是聽了個特別好笑的笑話,黑沉眼底裡噙著笑意,肩膀都顫抖,笑著點了點頭,插科打諢道:“是,周老師教訓的是。”
“……”
這分明就是嘲諷。
像被戳穿心事,周挽紅著臉去看他。
就在他含笑的眼底看到了四個字——你繼續裝。
“……”
欣賞完周挽窘迫的樣子,陸西驍終於滿意了,沒再繼續捉弄他,揚了揚指間的賀卡,說:“謝謝周老師。”
周挽看著他將那張賀卡重新對折疊好,放進自己口袋。
最後還是沒忍住低頭笑了下。
笑完了,她忽然想到剛才郭湘菱的話——你喜歡陸西驍吧。
周挽終於知道,為什麽那些女生明知道陸西驍是個怎樣的人,明知道浪子難回頭,卻偏偏要去撞南牆,還都要撞得頭破血流才不得不回頭。
陸西驍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親昵時讓你覺得整個世界都在你懷中,輕而易舉就讓你暈頭轉向。
一切都發生得悄無聲息,可獵物早就落入陷阱,殺人千裡。
可她不能這樣啊。
周挽覺得自己仿佛被分化出兩個靈魂。
其中一個靈魂被他吸引,因為他舉手投足間的舉動開心或難受;另一個靈魂則冷眼旁觀,看著這一切無處可避的發生,時不時提點一句,不要墜落在他的溫柔幻象。
*
輸液室充斥著消毒水味,和病人家屬帶進來的各種飯菜味,兩者交織在一起,很不好聞。
奶奶已經輸完三瓶水,還剩最後一瓶。
周挽和陸西驍一塊兒去外面吹風透氣。
兩人站在醫院三樓外的天台欄杆邊,他手肘搭在拉杆上,背微彎,閑散地靠著抽煙,煙霧繚繞又被寒風吹散。
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報,每一幀都格外好看。
“陸西驍,我奶奶馬上就輸完液了,明天也要掛水,肯定要在醫院住兩天,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他咬著煙,因此聲音含混:“嗯。”
周挽雙手攀著冰冷的欄杆,頭髮被風吹亂,看著對面的景致。
從這個高度往外看,正好能看到不遠處的步行街,灰白的磚瓦牆壁,錯落有致的、有些年頭的屋頂。
步行街上多是年輕人,穿著聖誕氣息濃鬱的衣服。
還有許多小販在賣包裝漂亮的平安果。
有商家在做聖誕活動,員工穿著聖誕老人的衣服在街頭髮傳單、發糖果。
“我九歲那年的聖誕節,平川市下了初雪。”周挽說,“是我印象中平川市最早一次初雪。”
陸西驍彈了彈煙灰,隨著她的話回想從前,但實在沒有相關記憶。
他從來不過聖誕節,覺得沒意思。
他漫不經心地笑:“記這麽牢。”
“嗯,那是我爸爸陪我過的最後一次聖誕節。”
陸西驍一頓,側頭看她。
少女側臉白皙又柔和,黑發纏繞在頸間,黑亮的眼看著遠方,溫柔又專注,眼底透著一點光亮。
“陸西驍,你小時候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嗎?”周挽輕聲問。
“不相信。”
“我到九歲時,都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
周挽側頭看了陸西驍一眼,對上他視線,她笑了笑,“很傻吧,九歲了還相信。”
“每年聖誕節我都會許願,寫在紙上,在平安夜那晚放在襪子裡,我爸爸說聖誕老人會坐著小麋鹿拉的車回收每個小朋友的心願,然後在聖誕夜時實現那些聽話的小朋友的願望。”
“有時候願望能實現,有時候不能實現,我問爸爸為什麽,是因為我不夠聽話嗎?”
“我爸爸說,是因為那年沒有下雪,聖誕老人的雪橇過不來。”
說到這,周挽彎著眼笑起來,“現在想想,這樣的理由我竟然都會相信。”
陸西驍偏頭看著她,認真聽她講。
可以看得出來,過去的周挽是一個在愛中長大的孩子。
被精心保護著,所以即便聰明如她,那顆童心才會被保護著相信這樣拙劣的借口。
“所以那年的聖誕節下了雪,我特別高興,也特別期待,覺得我的心願一定可以實現了。”
陸西驍問:“你的心願是什麽?”
“希望我爸爸的咳嗽能快點好。”
“實現了嗎?”
“沒有。”周挽垂眼,“聖誕一過,他咳的越來越嚴重,因為心疼錢他一直拖著沒去醫院,後來才知道,是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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