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迅速說,顧不得任何,迅速下床,“我現在馬上過來,麻煩你們先治療我奶奶,我馬上就會過來付醫藥費。”
周挽隨手扯起一件外套套上,底下是睡裙,她連褲子都沒時間換,趿著棉拖就跑出臥室。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帶著安撫的意味輕聲說:“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
周挽本以為,自己永遠無法做好準備面對這一天。
但現實,她比自己想象的要鎮定得多。
她重新換好衣服,打車去了醫院,一路都沒有哭。
到了醫院,電梯口很多人,她甚至還有力氣走樓梯。
奶奶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安靜又平和,像是只是睡著了。
護士在旁邊告訴她,奶奶是因為突發心肌梗塞,也是尿毒症並發症的一種,暈倒在路邊被經過的路人發現,這才打了120電話,可惜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沒有生命體征。
太突然了。
前一秒還好端端的人,就因為心肌梗塞走了。
今早奶奶出門時,周挽甚至還沒有好好跟她道一聲別。
她垂著眼,“嗯”了聲,輕聲問:“送我奶奶來的那個人還在嗎,我想謝謝他。”
護士頭一回見到這樣反應的,愣了下,直覺周挽的狀態不對勁,認真打量她,說:“是個送外賣的,還要送餐,已經走了。”
周挽點頭:“我能和我奶奶單獨待一會兒嗎?”
“可以,”
護士轉身往外走,到門口,她忽然想到什麽,折身回來,“對了,這是你奶奶的東西。”
周挽回頭看。
護士攤開手,手心裡躺著一枚黃色的香囊。
護士說:“送來醫院的時候你奶奶還緊緊攥在手裡。”
是……今天奶奶去廟裡替她求來的保佑香囊。
保佑她的挽挽能考得好成績,保佑她的挽挽一生順利快樂幸福。
周挽接過:“謝謝你。”
護士離開,替她輕輕關上門。
房間內只剩下周挽。
她低頭看著那枚香囊。
看了很久,看得眼睛都酸了,血絲密布。
“奶奶。”
她蹲下來,看著床上的奶奶。
“為什麽你也要丟下我一個人啊。”
她緊緊攥住錦囊,用力抿住嘴唇,又說:“但我一個人也可以過下去的,你放心吧,可以見到爸爸了,你很想他吧。”
周挽頓了頓,指甲用力地陷進肉裡,幾乎要掐住血痕,她低下頭,極其小聲地說:“可我也好想他,也好想你。”
……
跟奶奶告別後,周挽聯系了殯儀館。
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周挽沒有在醫院多待,又回了家。
家裡一片漆黑,周挽開了燈,看著眼前空蕩蕩的一切,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可就是憑白冷清了許多。
她走進奶奶臥室,打開衣櫃。
她找出一件淺灰的毛衣,準備到時送葬火化時給奶奶穿上。
這件衣服是去年她拿到獎學金後買給奶奶的,但奶奶舍不得穿,到如今也沒穿過幾回。
她垂著眼,全程很平靜。
就連在收拾遺物時看到奶奶抽屜裡放著的保險單也沒有掉眼淚。
那一份份的保險都寫著她的名字,周挽從來不知道,奶奶連字都不識,是怎麽買的這些,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買的這些。
她走後,她的挽挽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她只能盡可能的讓她的挽挽能過的盡量順暢一點。
在臥室昏暗的燈光下,周挽臉上只剩下淡淡一層月光,整個身子都籠在陰影下,襯得淡薄又脆弱。
可她卻沒哭,甚至什麽表情都沒有。
可這時的平靜更加可怕,她那波瀾不驚的軀殼下,似乎有什麽早就已經失衡,搖搖欲墜,快要坍圮。
*
兩天比賽結束,陸西驍如願拿到第一,有兩萬的獎金。
有相關的俱樂部看上他,想邀他加入,他興致缺缺地拒絕,將那封裝著一遝鈔票的信封放進口袋,一邊撥通了周挽的電話,已關機。
陸西驍皺了下眉,繼續撥。
“行了。”黃屏手臂撐在台面上,幸災樂禍說,“叫你之前不聯系吧,非要拿到獎才找人家,現在人家更生氣了,估計得跪下來求饒才可以。”
“她去外省參加競賽了,準備那麽久,不想這時候打擾她。”陸西驍淡聲,一邊低著頭繼續給周挽發信息,“可能還在飛機上。”
回家路上,經過周挽小區外,他抬頭看向那個方向,燈都關著,一片漆黑,大概是還沒回來。
他又撥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於是改發信息。
[6:回來了嗎?]
路燈下,身形挺拔的少年直直站著。
他低著頭,繼續打字:下飛機跟我說一聲。
頓了頓,他又全部刪除,打開行程APP搜平川市和B市之間的航班,晚上一共有兩班,一班是晚上八點,一班是零點。
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陸西驍直接打車到機場。
他站在擁擠的出站口,心裡想著一會兒見了周挽要怎麽說。
他頭一回在感情裡低頭,沒有經驗,也不知道應該怎麽道歉,他打了一通腹稿,推翻再推翻,少見地感覺緊張。
怕周挽真的生氣了,怕周挽真的不願意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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